《濯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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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过殿中每一人的脸庞,看向皇帝怀中揽着的妃嫔脸上时,微微一滞,而后对皇帝盈盈一礼。
  风雪自她身后簇拥而入,她微微躬身,倾腰的弧度、侧手的位置、甚至是发簪的垂动,皆同礼经中如出一辙,矜贵气浑然自得,挑不出半分错处。
  她抬起头,纤长睫羽,在眼下映出一道浓郁的阴影,神情平静,令人有些难以琢磨。
  皇帝讪讪地推开怀中人,同女儿面面相觑,实则心中有些发憷,以为女儿是来讽劝他,目光有些不安地落在地上那枚银豆叶上。
  姚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了顿,俯身将银豆叶捻起,在手中掂了掂,轻轻一掷——
  目光所及,银豆叶骨碌碌落在“井”字中央,是为上营。
  皇帝神色一缓,忍不住叫好:“好手法!”
  立在一侧的湘嫔,瞧见姚蓁此举,神色却陡然一变,站立不稳,鬓边钗环叮啷乱响起来。
  她知道,方才她说出的那番话,容华公主必然是听见了!
  传闻容华公主对宋郎君有情,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她的女儿,虽心悦那宋濯,又怎能争的过陛下最疼爱的嫡公主?
  果然,在掷完银豆叶后,姚蓁缓缓抬起眼眸,清冷的目光,落在湘嫔脸上,旋即轻飘飘的挪开。
  ——她有些不明白,为何这这位受宠的娘娘忽然闹出动静。但公主的礼仪不允她过多的好奇,姚蓁便收回目光。
  殿中烧着地龙,此刻正旺,虽然门未阖紧,屋中仍炎热非常。
  湘嫔同她对视后,前额渐渐渗出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旁的。
  姚蓁也觉得有些热,便解开裘氅系带。裘氅滑落,露出内里一件略有些单薄的水红色织金宫装,同色腰封,将细腰束的盈盈一握,裙摆上绽着大朵大朵牡丹,行走时金光粼粼,步步生花。
  行至皇帝身侧,姚蓁含笑问道:“父皇方才同湘娘娘在说些什么话?”
  她一笑,原本有些清泠的声音,顿时柔了三分,隐隐带着一点婉转的娇媚,酥人骨头。
  皇帝笑眯眯:“同湘嫔作赌呢。”
  “赌的什么?”
  “湘嫔说,若是她掷中上营,朕便为小五和宋家长子赐婚——”
  他说到这时,一旁的黄门总管忽然惊天动地得咳了起来。
  便住了声,抬眼望去。黄忠脸呛得通红,不住挤眉弄眼。
  这么明显的动作,姚蓁自然察觉到。
  她掀起眼帘,目光从湘嫔脸上挪开,看向黄忠,笑容淡了一些:“可惜,湘嫔娘娘并未掷中。”
  湘嫔颤声道:“……芹儿无福。”
  皇帝朗笑两声:“什么有福没福的,缘分罢了。湘嫔未投中,窈窈随手一掷中了上营,这么说来……”
  黄忠总算得了个空子,忙接话道:“这么说来,容华公主与那宋相公颇有缘分!”
  “不错。”皇帝道,“窈窈,你说呢?”
  姚蓁正危坐着思索事情。她的发髻先前被兜帽揉乱了些,鬓发散开,有几缕贴在雪白脸颊,冲淡了先前那股不食烟火的清冷,有几分柔婉的美。
  闻言她抬眼看向他们,一截雪白柔腻的颈子露出来,白的晃人眼,她含糊不清的应了一个音节。
  风卷起地上松软的碎雪,雪粒子涌进门内,殿前白茫茫一片,宫婢阖紧门。
  门前羊绒毯上沾着雪粒子,地龙烧的旺,很快便将雪粒子融成晶莹的水珠。
  殿中重新热闹起来,皇帝命人擦去地砖上的白线,重新画了一座更大的城池。
  宫婢们走来走去,踩过绒毯,水珠乱颤,有些粘连成水渍,有些弹出很远。
  姚蓁出神地瞧着那水珠看,冷不丁听见皇帝叫她:“窈窈。”
  她掀起眼帘。
  皇帝把玩着银豆叶:“方才你既掷中上营,朕应允诺,为你同宋家长子赐婚,你意下如何?”
  赐婚宋濯。
  姚蓁有些讶异地睁大双眼,双手手指蜷缩,半晌没有回应。
  殿中忙碌的宫婢黄门,无一不放缓动作,竖着耳朵听。
  皇帝唤:“窈窈?”
  姚蓁回神,笑了笑:“方才应是巧合,女儿年纪尚小,应在父皇、母后膝下多侍候几年。赐婚之事,不急。”
  ——她竟不愿意。
  皇帝朗笑:“朕同你说笑罢了,朕哪舍得将珍珠儿早早嫁出去!”
  姚蓁含笑点头。
  皇帝示意她去教湘嫔如何投掷银豆叶,她应下,走到面色错愕的湘嫔身旁,抬起她有些僵硬的手,有条不紊的教她。
  ——毫无芥蒂的神色,并不似宫人们原本猜想的那般,会因湘嫔女儿要抢她的情郎而不悦,甚至不顾身份而发怒。
  她目光专注,抿唇投掷,衣摆微动,勾勒出纤腰盈盈,神情是那般的冷静平和,清冷到不容冒犯。
  在宫人的印象中,她好像一向如此,高高在上,不沾染俗世浊息,即使生的极其秾丽美貌,气质在身,依然不似凡尘中人。
  直至——
  殿门重新被人推开,有颀长身影举着伞缓缓走近。
  那人穿着雪白色的大氅,边角用玄金色的线织出花纹,迈步走来时,像雪地里直立行走的鹤,孤傲矜贵,嗓音低沉,缓声道:“臣宋濯,拜见陛下。”
  姚蓁抬眼,手中的银豆叶,从指尖滑落,打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动,骨碌碌滚至门前。
  她的视线,对上一双映着冰雪的漆黑眼眸,心尖猛的一颤。
  **
  豫州饥荒,朝廷派人前去赈灾,太子、宋濯等人同行。
  一来一回,至少一秋。
  虽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