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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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个懒货,太阳都这么大了,还不起床练剑!”
  “啪!”
  中年人刚发起牢骚,一大坨鸟屎正好落在了他的额头,他一见手中的鸟屎,正待发怒,却见一只肥硕的喜鹊落在了破殿前的梧桐树上,尾巴一翘一翘,露出鸟毛凋零的后庭。
  “嘿嘿,好征兆!”中年人转怒为喜,将手中的鸟屎擦在木柱上,又撩起道袍擦了把脸,露出一丝不挂的大腿,随后本能的唤了声:“宗阳。”
  几声无力的咳嗽传来,一个瘦弱修长的身影从一侧小瓦屋中走出,天已转暖,但他身上依旧裹着厚实的棉布青袄,上面虽打了几处补丁,可格外干净整洁。那一张俊秀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应该说全身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显然是个病秧子。
  中年人虽司空见惯了,但每每看到这可怜的徒儿,心中总生怜悯,随后就化怜悯为动力,誓要在赌场上毫赚一笔,让这徒儿好吃好喝,可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这中年人人称骰子老道,两年前落魄此地,开了这间道观,终日浑浑噩噩,靠赌为生。
  宗阳,是骰子老道的大弟子,也差不多是他的儿子,十六年前的一个雪夜,天炸干雷,由他在一处阴森义庄内捡来,因为是寒冬腊月所生,他就按命理单取一个阳字,随他的姓,故叫宗阳。
  师徒两人相依为命,一路漂泊,骰子老道总是吹嘘自己出自名门一脉,倒也懂得一些修道之法,辗转之下安身在这赤城,仗着一点剑法立了道观收徒。
  “阳儿,赤山门那事你不考虑了?”骰子老道眼神复杂,心事在脸上表露无遗。
  “恩。”宗阳面无表情。
  半月前,那终年闭关的赤山门掌教巧合看到了宗阳所绘的道符,大赞其是修道的奇才,这件事惊动了整个赤山城,一窝蜂人听闻后立马前来行天道观疯抢道符,这些人中,有的是为了一窥道符,助益修道,有的是买回去镇宅辟邪,而剩下的人,纯粹是另辟蹊径,譬如倒卖赚银子,烧灰吞服治怪病,诸如此类。
  此事一出,骰子老道心中矛盾,一边是徒儿做了赤山门掌教的关门弟子,可以说是一步登天,往后行天道观也会跟着风生水起,但另一边,他也舍不得徒儿改投他人,他也有他的私心与苦衷。
  原本的两难,如今有了这样的结局,一丝喜色在骰子老道脸上闪过,他收敛表情,碎念道:“这赤山门也奇怪,掌教这么看重你画符的能力,说你是奇才,要收你为徒,连那几位久不露面的长老真人也亲自来见你,怎么雷声大雨点小,如今也没个下文了,按理那些个赤山门的小辈该抬着大轿来接你了哩!”
  咳咳——
  宗阳眼神平淡,心中十分透彻,坦言道:“无根之木,难以为继。”
  骰子老道被宗阳这一句话点醒,轻叹一口气,想那赤山门掌教定是得知了宗阳的境况,这才打消了收徒的念头,来个不了了之。
  骰子老道凝望着宗阳的背影,心中唏嘘,不想如此一块璞玉,却天妒英才,不禁摇头叹息。沉默片刻后,念由心生,他弱弱的问道:“阳儿,师父要出门,你把这几日赚的道符钱交来。”
  宗阳如往常一般,苍白修长的手指摸向腰际,当按到干瘪的钱袋时,叹道:“师父,米缸要空了,这些钱,还是……”
  若是往常,骰子老道也就打消了拿钱去赌的念头,但今日不知怎的,一听这话,忽然作嚎啕大哭状,嚷道:“貂蝉啊,我的貂蝉啊,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啊,连阳儿都要管我了,你在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依我的,我这么活着真没意思了啊!”
  宗阳剑眉微皱,貂蝉是骰子老道以前喂养的一只蟑螂,感情极深,见师父如此作态,他心中一软,摸出了钱袋。
  骰子老道眼角还擎着一滴老泪,一见钱袋,瞬间道袍飘动,以与他体型不相符的敏捷跳到宗阳跟前,一把拿过钱袋,一溜烟没了身影。那只肥喜鹊兴许是被惊到了,对着他骂个不停,兴许是不解气,扑哧着追了出去。
  宗阳苦笑着又咳了几声,步履蹒跚的走入破殿,里面四壁空旷,中央的木匣子内摆放着一尊极小的陶泥人像,不知是何方仙人。按骰子老道说的,这人像原本是金身的,只因他手头紧,就替人像脱去金装,普度众生了。
  在人像前面架着一柄布满灰尘的长剑,是道观的镇观之宝。骰子老道早些年还会日夜擦拭,但随着他越来越落魄潦倒,也就放着不管了,每每见了还会心生怨气。
  每当宗阳见到这柄剑,脑海中就会回想起,师徒两人一路遭人欺凌后,骰子老道最常念叨的那句话:“师父有力量而没勇气,而你有勇气,却没力量。”
  宗阳从香案上拿起三根香,借着烛火点燃,随后跪在蒲团上朝人像拜了三拜,祈求自己能摆脱体虚之疾,握剑修道,不再做连剑都提不起,只会画道符的大师兄!
  其实说来也怪,宗阳自小虽不得病,但身子虚弱的很,手无缚鸡之力,在他八岁时忽然感觉到腹中有一颗奇怪的大黑丹,说与骰子老道听,只道是胡话,笃定是他在婴孩时未喝过一口人奶,生活又贫苦,落下的病根。
  可宗阳一直提及大黑丹,加之他从不撒谎,骰子老道这才放在心上,允诺等手头有银钱了,带他去高深的道门祛病。
  几年前某日,骰子老道让一同摆地摊的落魄道友看病,人家居然还煞有其事的指出宗阳体内确实有东西,冠其名曰“魔种”,坑了骰子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