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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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没有省略的,其原因就在于作者缺乏实事求是的精神,同时也是对读者缺乏严肃负责的态度。鲁迅给《北斗》杂志的信,曾一再坚决主张,作者对自己的文章,必须反复看几遍,删去可有可无的字句。可惜至今还有许多作者不肯接受鲁迅的意见,对自己的文章死都不愿删改。看来在这一方面今后还需要进行艰苦的工作。报纸刊物的编辑部特别要大胆认真地帮助作者删改稿件,要收集古今大著作家删改文章的典型事例,来教育广大的读者和作者。最好要让删改者学习曾南丰,被删改者学习陈后山。
据明代陈继儒的《读书镜》载:“陈后山携所作谒南丰,一见爱之,因留款语。适欲作一文字,因托后山为之。后山穷日力,方成,仅数百言。明日以呈南丰。南丰云:大略也好,只是冗字多,不知可略删动否?后山因请改窜。南丰就座取笔,抹处连一两行,便以授后山。凡削去一二百字,后山读之,则其意尤完。因叹服,遂以为法。”你看他们的态度多好!我们现在的作者,抱这船态度的能有几人?
很明显态度如何是受思想水平决定的。有许多作者不许别人删改文章,因为他觉得,只有反来复去阐述一个问题,才能把意思说透,而不肯努力提高自己的概括能力。其实不论对任何问题,概括的说明总要比详细的说明有力得多。与郑板桥同时的一位清代文人彭绩,写过一篇概括力最强的非常动人的文字,这就是他作的《亡妻龚氏墓志铭》。它写龚氏“嫁十年,年三十,以疾卒。诸姑兄弟哭之,感动邻人!于是彭绩得知柴米价;持门户,不能专精读书;期年,发数茎白矣”。寥寥几句,可以敌得过几千字日常琐事的描述。这真是以少少许胜多多许了。
读这样的文章,一点也不会觉得它的内容空虚,相反的,倒真的感觉到它的内容非常充实,情感非常丰富。由此推论,其他各种文字难道不也可以写得更精炼、更生动一些吗?

从三到万

学习文化知识能不能走终南捷径吗?这是许多初学的同志时常提出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不能过于笼统。一定说能或不能,都不恰当。这要看学习的是什么人,学什么,用什么方法等等,要按照具体情况进行分析。但是,一般地说,学文化应该一点一滴地慢慢积累,特别是初学的人不宜要求过急。
“文化”这个词儿在外国文里是一个字;这个字的字义,本来就是积累的意思。我国古代的读书人,更早就重视循序渐进的学习方法。这是符合于一般学习规律的正确方法。因为学习不但要靠理解力,还要靠记忆力。而无论一个人的理解力和记忆力有多强,他要理解和记住刚学会的东西,总要有一个过程。哪一个妄人如果想一下子就把什么都学会,其结果必定要吃大亏。
有一个故事在明清人的笔记中重复出现了多次,尖锐地讽刺了这种妄人。这个故事的梗概是说:“有田舍翁,家资殷盛,而累世不识之乎。一岁,聘楚士训其子。楚士始训之搦管临朱。书一画,训曰:一字;书二画,训曰:二字;书三画,训曰:三字。其子辄欣欣然,掷笔归告其父,曰:儿得矣,儿得矣;可无烦先生,重费馆谷也,请谢去。其父喜,从之。具币谢遗楚士。逾时,其父拟征召姻友万氏者饮,令子晨起治状,久之不成。父趣之,其子恚曰:“天下姓氏伙矣,奈何姓万!自晨起至今,才完五百画也。”
这个故事比较通俗易懂,有的相声演员也曾讲过。但是,人们大都只把它当做笑话,而不把它看成一个严肃的讽刺性故事。我的看法不是这样。我以为我们应该从这个故事中,吸取一些关于学习方面的经验教训。
对于一个人来说,学习过程中有若干重要的关节,如果处理不好,往往会影响学习的成败。初学的一个最重要关节,就是在刚刚学会一、二、三或外国文A、B、C等等的时候。有一些轻浮的人,正如那个富翁的儿子一样,往往在这个时候就“欣欣然”起来,以为“得矣,得矣”,什么都懂得了。这也好象学打拳的人,刚学会几个动作的时候,多半以为自己很了不得,处处想跟别人较量几下子。倒是学得多了,真正有一些本领,才反而虚心起来。由此可见,越是没有本领的就越加自命不凡;越是有本领的才越加谦虚谨慎。
从教学的过程来说,不管要学什么,教的人总要从易而难,逐步深入地把知识教给学生。因此,好的教师在开始的时候,应该给学生一个印象,觉得入门不难,往后才能越学越有信心。而学生如果自命不凡,看到入门很容易,就把老师一脚踢开,那末,他就什么也学不成。正如那个富翁的儿子一样,他以为从此可不必再请老师了。殊不知他根本还不曾入门,只学会一、二、三,对于所谓“六书”等起玛的知识一点也不懂,所以他父亲叫他给姓万的新友写一个请帖,他就傻眼了。
实际上、一、二、三这三个字的确很好认,而从三到万,在文字结构上却经过了许多复杂的变化。要懂得这些变化,也好象其他各种知识一样,必须逐渐学习,并且需要教师指导,不可能只凭什么“天才”就可以很快学会的。如果完全没有人教,倒很可能什么也学不会。我们之所以应该重视教师的作用,其理由也就在此。
我们不懂的东西还很不少,都迫切需要虚心学习。但是,在学习方面有许多问题,并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