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忆前尘立少时:俞平伯点评唐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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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的结论,也可以得出和他不尽相同的结论,会比他更进一步。这样,我认为正得张氏作书之意。书名“汇释”,“汇”才能“释”,与其不“汇”而“释”,似无宁“汇”而不“释”。因若触类旁通,你自然会得到解释的。
以上所谈,为了使读者明了注释一般的情况以及如何利用它,原非为本书的缺点解嘲。就本书来说,诚恐不免尚有错误。当选录和注释之初,原想尽力排除个人主观的偏爱成见,而忠实地将古人的作品、作意介绍给读者;及写完一看,这个选本虽稍有新意,仍未脱前人的窠臼。选材方面,或偏于消极伤感,或过于香艳纤巧,这虽然和词本身发展的缺陷有关,但以今日观之,总不恰当。而且注释中关于作意的分析和时代背景的论述,上中两卷亦较下卷为少。注释的其他毛病,如深而不浅,曲而未达,偏而不全,掉书袋又不利落,文言白话相夹杂等等,那就更多了,自己也难得满意,更切盼读者指教。
一九六二年七月一日,北京。
〔附记〕前编《唐宋词选》有试印本,至今已十六年。近人民文学出版社同志来,说要正式出版,文学研究所也表示赞同。起初我还很踌躇;为了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响应党的号召,经过思考,也就同意了。但旧本的缺点需要修整,我勉力从事,做得很慢。
现改名《唐宋词选释》,除删去存疑的两首,馀未动,虽经修订,仍未必完善,如内容形式过于陈旧,解说文白杂用,繁简不均,深入未能浅出等等;且或不免有其他的错误,请读者指正。
编写之中,承友人与出版社同志殷勤相助,深表感谢。
一九七八年十月。

敦煌曲子词(八首)
菩萨蛮[1]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2],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3]。
[1]这篇叠用许多人世断不可能的事作为比喻,和汉乐府《上邪》相似。但那诗山盟海誓是直说;这里反说,虽发尽千般愿,毕竟负了心,却是不曾说破。
[2]“参、辰”,两星名。参(所今切),参宿在西方;辰,心宿在东方。天体上距离约一百八十度。出没不相值,亦叫“参、商”。辰为商(殷商)星,见《左传》昭公元年。参、辰本不能并见,况在白昼。
[3]纵然具备上边所说各项条件,盟誓可以罢休,却仍不能休,还要等待三更时看见日头。一意分作两层,加重之辞。
浣溪沙
五里竿头[1]风欲平。长风[2]举棹觉船行。柔舻不施停却棹,是船行。满眼风波多闪灼,看山恰似走来迎。子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3]。
[1]“竿头”或校作“滩头”。“五里”疑为“五两”之误。五两,鸡毛制,占风具。郭璞《江赋》:“觇五两之动静。”如不改字,解释为船行五里,风忽小了,亦通。
[2]“长风”似与上文“风欲平”矛盾,故或校作“张帆”。但张帆即无须举棹,这里恐是倒句。追叙风未平、未转顺风时的状况。逆风划船,走得很慢,所以说“觉船行”。“举棹”正和“停却棹”对,反起下文不摇船,顺风挂帆,船走快了,所以说“是船行”。两语相承,用“觉”“是”两字分点,似复非复。
[3]梁元帝《早发龙巢》:“不疑行舫动,唯看远树来。”
望江南
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鹊踏枝[1]
叵耐[2]灵鹊[3]多语[4],送喜何曾有凭据。几度飞来活捉取,锁上金笼休共语[5]。比拟[6]好心来送喜,谁知锁我在金笼里。欲他征夫早归来,腾身却放我向青云里。
[1]《鹊踏枝》为《蝶恋花》之异名。这和后来的《蝶恋花》,句法亦颇不同,故仍其原题。
[2]“叵”是“可”的反文,不可也;读为“不可”的合音。“叵耐”,不可耐。犹俗语说“叵测”,不可测。
[3]《淮南子.氾论训》高注:“乾鹄,鹊也,人将有来客,忧喜之征则鸣。”《开元天宝遗事》:“时人之家闻鹊声皆以为喜兆,故谓灵鹊报喜。”近代也还有这种迷信的说法。参看下宋欧阳修《玉楼春》注[5]。
[4]原作“满语”,“满”字疑是“”之形误,欺瞒。或校作“谩”。“”与“满”较近。
[5]不要和他说话,即不要听他的话。
[6]“比拟”,准备。
别仙子[1]
此时模样,算来是秋天月。无一事,堪惆怅,须圆阙[2]。穿窗牖,人寂静,满面蟾光如雪。照泪痕何似,两眉双结。晓楼钟动,执纤手,看看[3]别。移银烛,偎身泣,声哽噎。家私事,频付嘱,上马临行说。长思忆,莫负少年时节[4]。
[1]全篇从男子方面,追忆离别,描写对方。开首借月比人,即以月的圆缺来说明人事的变迁;以后用月影穿窗照见美人,实写临别情景,直贯篇终。
[2]人本和月一样的圆满,所以说无一事堪惆怅,只是月有圆缺,人有离合,未免可惜,即是可惆怅。圆阙并列,却重在“阙”。“须圆阙”,须有圆缺,定有圆缺的意思,惟口气较软。须犹应也,必也,见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一。
[3]“看看”,转眼,估量时间之辞,见《诗词曲语辞汇释》卷六。
[4]这是总结上文的种种的叮咛嘱咐,语在虚实之间。

南歌子(二首)[1]
斜影珠帘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