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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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里无异。
  岑矜坐了下去,拨开笔,低头看他写的字。
  李雾耳根突地就红了。
  岑矜目光并未在卷面久留,转而扬眸看他:“我想带你去宜市念书,你愿意吗?”
  李雾不爱笑,眉间总轻易攒起阴云,他嗓音发涩:“要给姑姑三万块钱是么。”
  “你都听见了啊,”岑矜双手挽膝,微微弯起嘴角:“不给怎么办呢,在这儿能好好上学是不可能的。三万薄利就能把你卖了,这种姑姑你还想跟她待着啊。”
  她态度亲和讲出的刻薄话,都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而她口中微不足道的金额,在他看来已是天文数字。
  “宜中教育要比这里好很多,我打算让你去那边寄读,户籍学籍都不用迁,省得麻烦,到时你就住校,学费生活费由我来出,你一心一意学习就行。我想,这也是你最期望的吧。”
  讲着讲着,岑矜突地想笑。她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像个合格的游说家,更像是传销组织头目,可她也不清楚怎样才算恰如其分,毕竟这个少年看起来性情执拗却也单一,不是那种无所顾忌马上就能做出改变的人。
  李雾闻声不语,悄然立着,像一道单薄的长影。
  “李雾?”岑矜凝视他片刻,试探叫了下:“不然你再考虑下,我过两天再来?”
  “不了,”他终于启唇,这次坚定许多:“我会还你钱的。”
  岑矜放下心来,笑了笑:“我知道,”她不太喜欢此刻氛围,顺势打破:“有利息吗?”
  李雾认真问:“多少。”
  岑矜怔了下,负罪感丛生:“傻小子,开玩笑都听不出来啊,用高考成绩还就行。”
  见少年又欲开口,岑矜打断道:“还不赶紧收拾东西?”
  李雾难得露出一些符合年纪的活跃神态,难以置信问:“现在么?”
  “当然了,”岑矜起身,环视四周:“这个地方我可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
  李雾寄人篱下,行李并不多,一袋都装不满,重量还比不上背后书包。
  岑矜手里刚好有五千元纸钞,是她来前去银行取的,本打算交给李雾,不想最后拿来当做定金堵他姑姑的碎嘴尖牙了。
  中年女人喜笑颜开地点钱,匿满泥垢的指甲被粉色纸币衬得格外扎眼。
  一个钟头后,在这片仅闻犬吠的山村静夜里,程立雪被迫担任第三方见证人,将岑矜临时写下的合同一字一句宣读给所有人听。
  轮到三人签字按手印时,她想想还是不放心,叫她们暂停,而后给严村长打电话,征询他意见。
  严村长有些意外,分别与岑矜,李姑姑,李雾通话。
  一五一十了解原委后,这位基层干部唯有无奈叹息,破例准许了这件事。
  剩余的两万五,被岑矜直接从手机转到姑姑账上。
  有程书记在一旁监督,李姑姑也安下了心,临行前,她假模假样叮咛李雾几句就回了家,走前还不忘酸他两句,说他要过上好日子咯。
  李雾只沉默听着,再目送她离去。
  耳根总算清净,岑矜如经大赦,姿态松弛了些,她远远摁开后备箱,示意李雾放行李。
  李雾猛地驻足,被忽而闪跳的炫丽尾灯晃花双眼。
  少年心头顿时火辣辣的,他不起眼的书包,以及他手里拎着的编织袋,对比之下都像一种亵渎。
  迟疑片刻,他小心把它们摆放在边角处。
  他回头望向岑矜,问她可不可以等他一会,他想再去个地方。
  岑矜把车钥匙圈回手心:“哪?”
  李雾说:“爷爷墓地。”
  岑矜一顿,冲门昂昂下巴:“去吧,我就在这。”
  岑矜进到驾驶座,看着少年转身离开,他越走越快,最后变成跑,逐渐融进夜色。
  岑矜彻底得到解放,她倦怠地打了个哈欠,舒展四肢,身上每块肌肉都疲累到极点。
  ……
  怕岑矜久等,李雾是奔回来的。
  山间每条路,李雾都熟记于心,即使是不见五指的深夜,也能做到如履平地。
  一来一回,不过十多分钟。
  拐进院内,岑矜的车仍停在那里,好似荒原中一间莹亮洁净的雪屋。
  李雾心莫名静了,喘息都跟着放轻。
  他步伐渐缓,走上前去。
  车内阅读灯亮着,光是暖色调,不过分亮,也不那么黯然。女人靠着椅背,歪着头,双目微阖,她的睡颜在玻璃后显得格外安恬,有如橱窗里无瑕的人偶。
  李雾没有敲窗,甚至都不再动,只站在外面,安静地等。
  风淌过,他注意到岑矜身侧半敞的车窗。
  少年走过去,背身停在那个空阔的豁口前,他望向远方模糊苍黑的山头,几近屏息,仿佛在呵护一盏烛。


第5章 第五次振翅
  不知睡了多久,岑矜被一个急速下坠的梦惊醒。她活动了下肩胛骨,眼一偏,就瞄到窗后杵着个人影。
  岑矜一怔,看清是谁,立即将车窗降到底。
  外面少年听见动静,也转回身来,他脸小,眉骨高,总能叫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中上庭,尤其是那双溪水涤过一般澄明的眼睛。
  岑矜抬手抚平后脑勺蹭乱的发,奇怪问:“怎么不进来?我没锁车。”
  李雾没有说话。
  岑矜后知后觉摸出杯架的手机看时间:“我睡多久了,”她愕然望向李雾:“你站了四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