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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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看着,柯寻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冻得快要乍裂出皮肉。
  纸人就这么和柯寻近乎面贴面地对视着,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就好像这片黑暗静寂里已经没有了活人,只剩下了三个一动不动的纸人一般。
  ――纸人?
  原来如此!
  柯寻骤然明白了牧怿然的意思。
  不动,不呼吸,不就和纸人没什么两样了吗?所以面前这个纸人也就分辨不出他们两个是活人还是同类,也正因此才迟迟没有对他们做出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来。
  然而,柯寻刚才屏住呼吸憋住的这一口气,已经到了将要用尽的时候,就算他肺活量比一般人大点儿,也憋不了太久的时间,只盼望着这个纸人赶紧走开,否则……
  这口气用到了尾声,纸人却仍然一动不动地定在他的眼前,两只死气沉沉的黑眼珠看着他的脸。
  不行了……柯寻痛苦万分,脑子因缺氧而一阵阵地发懵,额上的血管都快要憋得崩掉。
  专家说人不可能靠憋气把自己憋死。
  柯寻说专家说得对。
  再牛逼的意志力也干不过生理机能。
  就在柯寻的意志将要输给生理机能的前一瞬间,突然听得北面正房的方向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又是两三声发自不同人口中的叫声,那声音凄厉得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音质,直让人听得连皮下的血肉里都涌出无穷的鸡皮疙瘩来。
  柯寻面前的纸人在那惨叫声响起的一瞬直起了身体,那张油墨涂画上去的脸消失在了柯寻的视野中,紧接着是一阵纸响,花花绿绿的裤子挪动着,一步一步走进了黑暗里。
  听着声音移动的方向,纸人似乎从窗口爬了出去,随后一切的动静都被掩盖在了正房那边不断传出的凄惨的叫声里。
  柯寻浑身汗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仍然难以相信,就在刚刚,自己真正地直面了那诡异的超自然的东西,并且真的,差点被它杀死。
  他这一回,真的信了。
  察觉牧怿然在垂眸看他,柯寻粗喘着抬手,比了个OK。
  牧怿然用看一个神奇物种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自己刚才都差点死了,这会儿还有心思告诉别人“我还OK,别担心”。
  不知是缺根对死亡恐惧的筋,还是心太大。
  没有理他,牧怿然站起了身。
  柯寻也从地上爬起来,谨慎地从窗口向着外面望。
  外面的院子仍是漆黑一片,但也隐约能看清正房的轮廓,而就在正房的门前,那一对纸扎的童男童女正背身站着,面朝着正房房门,似乎在听着正房内的动静。
  正房里那让人听得心惊肉跳的惨叫声已经渐渐低了下去,柯寻记得那里头是三个拿了写有“民”字布条的人,一个是啤酒肚的中年大叔,脑满肠肥的样子,像是个事业成功的有钱人,另一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脸认了命的木然,还一个就是晚于他和卫东进画的那三人之一,一直处于非常惶张恐惧的情绪里。
  从叫声的惨烈程度可以推知,这三人十有八九已是凶多吉少。
  柯寻一时不知心下是个什么滋味儿,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三个人,此刻就在几步之遥的那间可怕的房屋中,被一些非正常的、难以解释的恐怖力量,夺去了生存的权利。
  柯寻不是没有见过死亡,但是这样毫无原由地在非自然力量操控之下的死亡,让他感到相当不适。
  说不清这是不甘,是愤怒,是恐惧,还是茫然。
  牧怿然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个初次入画的新人。
  在上一幅画,一个被别人的死亡吓破胆的新人,崩溃到屎尿失禁嚎啕大哭,险些连累得他跟着一起送命。
  还有一个新人,直接选择了自杀逃避。
  除此之外,吓傻的,吓疯的,自以为可以战胜一切而莽撞冲出去送掉性命的,比比皆是。
  眼前这个人,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和之前那些初入画的新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画的世界里,脆弱和胆怯,就意味着必死无疑。
  牧怿然正要移开冷淡的目光,却见这个人忽然抬手抹了把脸,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镇静了下来,舔了舔天生带着点散漫的嘴角,有着些许不羁的目光里,就透上了几分硬气。
  有些人不是不怕死,但就是死,他也要以蝼蚁之躯,死在大象的尸体上。
  牧怿然收回目光,却见柯寻退到自己身边,压低声音和他商量:“一会儿灵堂里没了声音,你说那两个纸人会不会还回来?”
  再让他憋一次气,他怕是再没刚才那样好的运气了。
  牧怿然沉默片刻,似是在思索,而后也压低了声音:“通过刚才来看,我的思路应该是对的,只要我们不动不呼吸,纸人就不会攻击我们。另外,也许它们看不到我们,就不会走到我们的面前进行试探。”
  柯寻觉得有道理,一开始那个纸人只是不紧不慢地在外面走,走到窗外向里看了一眼,对上他的视线后才开始挠窗户,而直到听见麻袋掉落的声响后,纸人才真正暴走砸窗爬了进来。
  所以,如果不让它们看到有“人”的“形状”在屋里,是不是就不会进到屋里来?
  “我们把屋角的麻袋挪一挪,然后躲到麻袋后面去。”牧怿然的声音极轻地响在耳畔,“注意,动作要轻,尽量不要发出一丁点动静。”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