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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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阵,就像飞机碰上了侧风。
胡鲁贝克一遍又一遍地把身子朝上猛挺,想从尸袋的窄缝里挣脱出来。他眼珠暴突,粗壮的脖颈上绷起一道道筋肉。他嚷叫着,哭喊着。黑色车厢隔板上的一扇小门砰地打开,有人惊疑地朝车厢后部张望。在极度惊恐之中,胡鲁贝克既没有看见那个殡葬工,也没有听见他惊慌的喊叫声:“停车!停下来!天哪,停车!”
客货车歪歪斜斜地朝路边停靠,断断续续发出车轮碾压卵石的嘎吱声。一阵尘土飞扬起来笼罩了车身,两个身穿浅绿色工装的殡葬工从前座跳下来,奔向灵柩车的尾部。一个殡葬工拉开车厢后门,胡鲁贝克头顶上方一盏小黄灯亮了,吓得他又惊叫起来。
“我操,他没死,”年轻点的殡葬工说。
“操,他没死?那就是逃出来的!咱们回去吧。”
胡鲁贝克又开始尖叫,一边发疯般地朝前扭动身子,染成蓝色的脑袋和脖颈上暴起青筋,凸起的肌腱抖动着,嘴角冒出血沫。两个殡葬工不约而同地猜想并且希望胡鲁贝克在犯羊癫疯。
“嘿,别闹了,你!”年轻的那个殡葬工说。
“越折腾越糟糕!”另一个殡葬工高声说。既不像威吓,又不像劝告地补充道:“我们发现你了。老实待着吧,我们要把你送回去。”
胡鲁贝克扯起喉咙发出一阵尖嚎。仿佛是嚎叫声发出了威力,拉链被震开,金属链齿像子弹一样从尸袋上迸向四周。他哭泣着,喘息着,猛然跃起,翻过车尾挡板,滚落下来。他蜷缩在地上,赤裸着身子,只穿了一条白色拳击短裤。他根本没在意连蹦带跳地逃开的两个殡葬工,只是把头枕靠在灵柩车的后护板上。那凸凹不平的镀铬护板歪曲地映照出他的身影。
年轻的殡葬工厉声喝道:“行啦,别闹了!”胡鲁贝克没说话,只是把脸靠在汽车护板上哭泣。年轻的殡葬工举起有两节棒球棍那么长的一根橡树棍威吓他。
“别胡来。”另一个殡葬工有些担心,可他的同伴没听他的劝告,像打棒球一样挥动树棍打在胡鲁贝克粗壮的裸肩上。树棍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肉肩上弹起,他却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树棍的打击。殡葬工重新操起树棍来:“这狗娘养的!”
另一个殡葬工挡住了同伴的武器。“别。咱们不是干这种活的。”
胡鲁贝克站起来,胸膛起伏,面对着两个殡葬工。那两人忙向后退,随时准备撒腿逃跑。可是这个巨人并没向前逼近。他好奇地盯着两个殡葬工看了一阵,疲惫地瘫软到地上,又连滚带爬地窜进路边的草丛,全然不顾寒秋的露水。从他浑厚的嗓子里似乎传出了啜泣声。
两个殡葬工慢慢朝灵柩车走去。他们没关上车厢后门就跳上了车。汽车轰地开走,把石子尘土溅到胡鲁贝克身上。他没有感觉到砸过来的石子土块,麻木地侧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寒冷的空气里泛着尘土、粪便、血污和油腻的气味。他望着灵柩车消失在轮胎带起的一阵蓝雾里,心中庆幸殡葬工们终于走了,还带走了可怕的新泽西橡胶尸袋和那些冤魂。
几分钟后,恐惧感变成了对往事的痛苦记忆,又变为一种不愉快的印象,最后这一切差不多全被淡忘了。胡鲁贝克站立起来——他足足有六点四英尺高,光头蓝身,活像个古代巫师,身上沾染着尘土、粪便、血污和油腻。他扯起一把草来擦拭嘴和下巴。他察看着周围的地形。公路坐落在深深山谷中,宽阔柏油路面的两边是岩壁,刀削一般陡峭的山峰高耸入云。他的身后,朝西的方向——灵柩车就是从那边开过来的——那所医院消失在遥远的黑暗之中。他的前方,远处人家星星点点的灯光隐约可见。
像一头逃出牢宠的野兽,这个迷路的青年小心翼翼地迈着笨拙的步子慢跑一圈,似乎不知该朝什么方向走。
忽然,像是野兽嗅到了什么气息,他转过身来朝着东面灯光的方向奔去。他以优雅的姿态飞快地奔跑,带着某种不祥的征兆。

第二章
他们头顶上的天空从铁灰色转为黑色。
“那是什么?那边?”女人指着一处星座,位置在他们庄院尽头一片赤杨木、橡树,间或还有白桦组成的树林上方。
坐在她身旁的男子动了一下身子,把玻璃酒杯搁在桌上。“不确定。”
“是仙后座,我敢肯定。”她把目光从星空移下来,遥望着那片广阔的国家公园。在他们的庄院和公园之间,隔着一块深色空间——那是隐约可见的新英格兰湖。
“也许吧。”
他们在石板铺成的平台上坐了一个钟头,葡萄酒和十一月里少有的好天气温暖了他们的身体。渔网支架上点着的一根蜡烛照亮了他们的脸庞,四周洋溢着树叶腐败时散出来成熟的甜丝丝气味。半英里之内都没有邻居,可他俩谈话时声音极轻,好像耳语似的。
“有时候,”她慢慢悠悠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母亲还在我们身边?”
他笑了。“你知道我对鬼魂有什么看法吗?我总认为鬼都光着身子,你说对吧?衣服是没有灵魂的。”
她朝他看了一眼。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只看见他的灰白色头发和棕黄色便裤。(这正好使他带上了几分鬼气,她想。)“我知道世上没有鬼魂,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举起那瓶加州最好的“雪多乃”葡萄酒,给自己斟了一点。她一失手,酒瓶的瓶颈撞得玻璃杯“当”地响了一声,他们俩都吓了一跳。
她丈夫的眼睛仍望着星空,问道:“怎么了?”
“没事。”
莉丝·艾奇森用修长、红润却布满皱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