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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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叛徒吃受害者的大脑——换句话说,非常生动,足以吸引现在的大学生的注意力,也能分散她对她真实人生的注意力。
蛋型定时器发出时间到的鸣声,全班同时舒了一口气。“怎么样?”劳拉问,“感觉如何?”
“度日如年。”一个学生叫道。
“有人想猜猜看刚才计时了多久吗?”
有人臆测两分钟,有人说五分钟。
“六十秒。”劳拉说,“现在想象你腰部以下都在冰湖里。如果稍微动一下,你脸上的泪水和你周围的水就会结冰。但丁说,上帝最在意行动力和精力,所以对路西法最终极的惩罚是不能动。在最底层的地狱里没有火,没有硫磺,只有绝对的不能动。”她的目光扫过所有学生的脸,“但丁是对的吗?毕竟,这是地狱的最底层,这里的恶魔比前面的都凶残。夺走你任何时候做任何事的权利,是你能想象的最可怕的惩罚吗?”
简而言之,这就是劳拉喜欢但丁的《地狱篇》的原因。的确,它是关于救赎的叙事诗,还可以被看成宗教或政治研究,可是把它剖开来,它讲述了这样的故事:一个处于中年危机的家伙,痛苦挣扎着重新评估他的人生一路走来所做过的选择。
这与劳拉自己没什么不一样。
丹尼尔·史东坐在车内等待,前面有一长排要在高中校门口停下的车子。他瞄了眼坐在他旁边的人,试着回想她还是他乖女儿时的情景。
“今天马路堵得很严重。”他对翠克西说话,只为填满他们之间的空间。
翠克西没有反应。她乱转收音机的选台钮,从优柔的交响乐转到刺激的歌曲,然后用力地把收音机关掉。她的红头发像是肩膀上的一道伤口;她的双手藏在乐斯菲斯牌高档运动夹克的袖子里。她转头凝视窗外,沉浸在她的千千万万个想法里,而丹尼尔连其中的一个也猜不到。
这些日子他们之间说话,仿佛只是为了勾勒出沉默。丹尼尔比任何人都明白,一眨眼,你就可能已经重新改变了自己。昨天的那个你,可能已和明天的你完全不同。但这次,他想要把握住已经拥有的,不再放手。
“爸。”她叫出声,眼睛往前眨了眨,提醒他前面的车已经向前开了。
说来像是陈词滥调,但丹尼尔以前觉得,大家说的青少年和父母之间的代沟,对他和翠克西来说不是问题。毕竟,他们的关系比大部分父女更亲密。理由很简单,他是她每天回家都会看到的人。他频繁检查她浴室的药品柜,桌子抽屉和床垫下面——没有毒品,没有用过的安全套。翠克西只是渐渐与他疏远,不知为何这样感觉更糟。
这几年她每天回家就飘进屋里通往她那一层楼的一侧,不再跟他说,比如,班上孵化的一只蝴蝶的一根触须如何被一个粗鲁的男孩扯下来;今天学校的午餐是比萨,而不是之前说的鸡丝炒面,早知如此,她就不会自己带饭而在学校买午餐;“我”这个字的草写跟爸爸说的不一样。他们以前的交谈很轻松,丹尼尔不时点头,因为他经常走神,所以总心怀愧疚。当时他不知道这些琐事都应该保存起来,像把海玻璃片藏在冬天外套的口袋里,提醒他曾经去过海边的夏天。
这个九月——这又是一个陈词滥调——翠克西交了一个男朋友。丹尼尔当然有过这种想象:当男友上门来接她去参加她的第一次舞会时,他若无其事地擦着手枪;在网上买贞操带……不过,在所有的这些想象里,他从未想过当自己看到一个男孩用他的手环绕着女儿腰际的画面,会让他想要狂奔到肺炸开。当那个男孩来到他家门口,他看到翠克西的脸充满光彩,用曾经看着自己的神情那样看他。一夜之间,在家庭录像带里即兴伴奏的小女孩不费吹灰之力就狐媚起来。一夜之间,女儿的行为和习惯不再可爱,开始变得有点可怕。
他的太太提醒他,他把翠克西拴得越紧,她就会越反抗这令她窒息的束缚。劳拉说,正是因为喜欢与规则抗衡,她才开始和杰森约会。所以当翠克西和杰森出去看电影时,丹尼尔强迫自己祝她玩得愉快;她溜进房间跟男朋友私下讲电话,他没有到她的门口徘徊。他给她呼吸的空间,但不知怎的,这空间却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隔阂。
“嘿?!”翠克西叫道,打断了丹尼尔的沉思。他们前面的车子开走了,十字路口的交警猛烈地做着手势,指挥丹尼尔快将车子往前开。
“喔,”他说,“终于不堵了。”
翠克西握着车门把手:“可以让我下车了吗?”
丹尼尔乱摸着电动门锁:“三点见。”
“你不用来接我了。”
丹尼尔试着露出明显的笑容:“杰森会开车送你回家?”
翠克西拿起背包和外套。“对,”她说,“杰森会送我。”她用力关上卡车门,混进一大堆走向高中大门的青少年里。
“翠克西!”丹尼尔探出车窗喊道,惹得其他同学也转过头。翠克西的手在胸口握成拳头,好像紧握着一个秘密。她看着他,等着。
翠克西还小的时候,他们常常玩一个游戏。他在工作室里画画,她在旁边看他收藏着用来研究的一些漫画书。她会考考他:最牛的交通工具?丹尼尔会说蝙蝠车。翠克西答,差远了,神奇女侠的隐形飞机。
最酷的装扮?金刚狼,丹尼尔说。可翠克西投给了黑凤凰。
现在他向她倾身。“最炫的超能力?”他问。
他们一致同意的唯一的答案是:会飞。可这次翠克西看着他,仿佛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提起一千年前的愚蠢游戏。“我要迟到了。”翠克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