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贝特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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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信,递给两位小姐。



这封信的确是写给她们的,却是用法语写成。姐妹俩靠在一起,读起信来。信是这么写的:




小姐们!



你们可还记得我?噢,每当我想起你们,我的心里便开满了山谷中的野百合!倘若你们尚记得来自一个法国男人的深情,这可否打动你们的心,让一个法国女人的生命得到拯救?



送这封信的人是芭贝特·埃尔桑夫人,她和我们美丽的王后一样,不得不逃离巴黎。内战已经席卷了大街小巷,法国人的手上淌着同胞的鲜血。捍卫人权的伟大的巴黎公社社员已被击溃,惨遭屠戮。埃尔桑夫人的丈夫和儿子都是有名的美发师,为小姐夫人们服务;他们已死于枪下。她自己则被当作一个Pétroleuse(这个词是用汽油纵火的女人的意思)而遭逮捕,好不容易才逃脱加利费将军[1]那沾满鲜血的魔掌。她已一无所有,不敢再留在法国。



她的侄子在开往克里斯蒂安尼亚[2](我想就是挪威的首都)的“安娜·科尔布瓦恩森”号船上做厨师,他为芭贝特争取到了上船的机会。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她知道我曾到过你们美丽的国家,便来问我在挪威是否认识一些可以收留她的好心人。她请求我,如果我认识这样的人的话,就为她写一封介绍信。“好心”这两个字让你们的样子立即在我眼前出现;在我心里,你们是如此地神圣。我把她交给你们。我已经忘记挪威的地图是什么样了,便也不知她如何能从克里斯蒂安尼亚到贝勒沃格。但她是法国女人,你们会发现,即使历经苦难,她也依然精明、庄严、坚忍克己。



我羡慕芭贝特,她陷入了绝境,却因此得以见到你们。



当你们宽厚地收留她时,也请给我回信,让我感受到你们的仁慈。



菲利帕小姐,十五年来,我一直在为你的歌声没有响彻巴黎大歌剧院而感到悲伤。今夜,我想起你,有快乐而彼此相爱的家人陪伴左右,再想想自己,孤独而又郁郁寡欢,早已被那些曾经的崇拜者所遗忘,我便觉得也许你选择的才是更为美好的生活。名望是什么?荣耀又是什么?坟墓是我们所有人的归宿!



但,我失去的采琳娜!但,雪世界的女高音!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我感到坟墓并不是终点。我将在天堂再次听到你的歌声。在那里,你将无所顾虑地歌唱,因为上帝希望你歌唱。在那里,你将成为上帝希望你成为的伟大艺术家。噢!天使将为你陶醉。



芭贝特会做饭。



我的小姐们,请屈尊接受一个朋友谦卑的敬意,他曾是



阿希尔·帕潘




信纸的底部工整地写着唐·璜和采琳娜的二重唱的开头两小节,作为附言,就像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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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姐妹俩都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小佣人帮忙打理家务,她们认为自己无力雇佣一个已是中年又经验丰富的女管家。但是芭贝特告诉她们,她只想侍候帕潘先生所认为的好心之人,并不求回报,而且也不愿侍候其他人。如果她们打发她走,她肯定会死掉。芭贝特在教长女儿们的房子里住了十二年,直到本书讲述的这个故事发生。



[1] 加利费侯爵(1830-1909),法国将军,以冷酷镇压巴黎公社运动而著称。(译注)



[2] 奥斯陆在1624年到1925年间名为克里斯蒂安尼亚。(译注)

V 平静的生活



芭贝特刚到这里时,面容憔悴,又如受追逐的猎物一般警觉。但在友好的新环境下,她很快变成了一个可敬又可靠的佣人。她刚出现时,几乎可以说是一个乞丐;而现在,她变成了一个征服者。她平静的面容和深邃的眼神有一种磁石般的吸引力;她目光所及之处,各项事宜都有条不紊地静静进行。



就像教长曾经的担忧一样,两位女主人对在家里收留天主教徒一事也尚有些许犹豫。但这个人已经历经艰辛,也同是上帝的造物,她们便不想再向她传播自己的教义;再者,她们对自己的法语水平也没有把握。她们默默地认同,改变她们佣人信仰的最好方法,就是建立起一种美好的路德宗生活。因而,芭贝特住在这房子里,就像是对主人在道德上的鞭策。



两姐妹并不相信芭贝特像帕潘先生说的一样会做饭。她们知道,法国人连青蛙都吃。她们教芭贝特如何做去骨鳕鱼和麦芽酒面包汤;在示范过程中,这个法国女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在一个星期内,芭贝特的去骨鳕鱼和麦芽酒面包汤就做得和在贝勒沃格土生土长的人一样好了。



接着,教长的女儿们又想到法国式奢华铺张的生活,这使她们感到惶恐而紧张。芭贝特给她们当佣人的第一天结束后,姐妹俩把她叫到跟前,向她讲明:她们生活清贫,享受奢侈的食物对她们来说是一种罪过;吃的要尽可能简单,就像她们装在汤桶和篮子里送给穷人的食物那样。芭贝特点点头;她告诉两位小姐,小时候,她曾为一个老神父做饭,他死后被封为圣人。听到这话,姐妹俩决意要过比法国神父更清苦的生活。而不久后她们就发现,自从芭贝特接管家事,支出奇迹般地减少了,而汤桶和篮子里的食物像是被施予了新奇神秘的魔力,使那些穷人和病人的精神得到鼓舞,身体亦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