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潮》
分类: txts3
荒潮
作者:陈楸帆
内容简介
如果并非只有人类拥有灵魂? 如果并非只有生物才能进化? 如果我们的未来必须穿过地狱之门? 进步浪潮席卷之处,人的灵魂一片荒芜。 故事发生在近未来的硅屿一座被进步浪潮抛弃的垃圾之岛,对生态灾难习以为常的麻木岛民迎来了不可预知的变化:宣称要用环保技术造福硅屿的外来资本精英;在底层苦苦挣扎沉湎于电子毒品的垃圾少女;为拯救受未知病毒感染的爱子而不惜代价的宗族老大在人与机器交相辉映的共生时代,个体的灵魂与命运如同风暴中的苇草,彼此交织缠绕,在人类文明飞升前夜谱出一首恢弘、繁复、迷幻、黑暗的荒潮狂想曲。 陈楸帆的《荒潮》以罕见力度刻画出一个我们在有生之年就可能身处其中的近未来时代。资本入侵对生态的破坏、人机融合、族群冲突,这些现已开始的进程将塑造一个超出想象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人类和机器同时开始升华与堕落,创造出邪恶与希望并存的史诗。复杂而充满张力的故事、真实而富有质感的细节,密集的信息量和精准的技术描写,汇聚为一体,如飓风般旋转升腾,带来前所未有的惊悚和迷茫,尽显科幻现实主义的震撼。实属近未来科幻的巅峰之作!
楔子
东南方有云,状如脱缰奔马。
这是台风“苏拉”由300公里外海面掠近港岛的征兆,路线轻灵飘忽,正如其名。
何赵淑怡眼前闪过那匹优雅的食草动物,如今它只存在于图像资料里和标本架上。
“苏拉”(Saola)来自越南语,学名为“中南大羚”。从发现头骨到农民报告看见活物,科学家们花了18年的时间,然后再等上5年让它彻底灭绝。苏拉脸颊带有白色条纹,因长直的后旋犄角而被称为“亚洲独角兽”,生有现存哺乳动物中最大的香腺,这也是它成为濒危物种的重要原因。在越南及老挝传说中,它代表吉祥、快乐和长寿,如今听来像个笑话。
真他妈冷。何赵淑怡抓牢冲锋艇船舷,一手紧了紧身上的三防夹克。天文台悬挂八号风球持续生效,这意味着海面风力时速达63~117公里,阵风甚至超过180公里。真是挑了个好日子。
“款冬花”号冲锋艇跃动着,破开海面层层叠叠的白头浪,向不远处的8000TEU[1]级“长富”号货轮贴近。后者来自美国新泽西港,横跨太平洋到葵涌码头卸货,再转运往内地各级港口。
舵手打了个手势,被海风吹得脸色煞白的何赵淑怡点点头,护目镜上数据显示,目标速度减为10节,这是响应了海管局的绿旗制度,一来减少进港排放污染,二来降低涌浪对小型船只的影响。
正是行动的好时机。她挥了挥手,让所有人打醒精神。
“款冬花”从“长富”航道外侧突然加速切入,后以相同速度贴着货轮同向行进。这艘轻量级的冲锋艇在全长334.8米、宽45.8米的三星重工造大型集装箱货轮跟前,就好比一条吸附在姥鲨腹部的<img alt="" src="/uploads/allimg/200618/1-20061P02ZNB.jpg" />鱼,对比悬殊。
“快!”何赵淑怡听见自己的嗓音在轰鸣的马达声中显得无比虚弱。
吸附型绳梯如蛛网般射出,牢牢粘在右舷边缘下方约两米处,另一端与冲锋艇相连,以保持梯体稳定不悬坠。一名全副装备的冲锋队员,背向海面,身手矫健地攀爬起来。之所以选择倒爬式,一是配合鞋底特制的挂钩,二是避免因看到海面起伏而产生眩晕,易于稳定身体。
尽管训练有素,可在强风和涌浪的夹击下,冲锋队员宛如困在细细蛛丝上的受伤昆虫,令人胆战心惊地飘摇着,看似短短的25米距离,竟变得如此艰难。
快点,再快点。何赵淑怡心里暗自焦急,由于突然变换航线加上艇身小巧,“长富”号的船员们可能尚未及时作出反应,但时间确实所剩无几,一旦进入港口浅水区域,涌浪幅度增大,形势将更为被动。
“都拍下来了吗?”她问另一名队员,小女孩紧张地点点头,耳侧的微型摄像机抖了抖,这是她第一次随队行动。何赵淑怡做了个手势让她稳定住镜头。
The show must go on. 演出必须继续。
她笑了笑,曾几何时自己由厌恶变为这种理念的践行者。就像履行“非暴力直接行动”宗旨的典范绿色和平,卧轨挡车、攀登地标、冲击捕鲸船、强卸核废料……一次又一次的激进演出,不断挑战政府和大企业的容忍底线,声名狼藉的同时却也引起了大众对环保问题的关注,甚至还推动了各种环保法令法规的颁布健全。
那就足够了,不是吗。
她又回忆起导师,也就是“款冬组织”发起人郭启德博士在入会欢迎仪式上的讲话。灯光暗下,大屏幕上出现一幅油画,惊涛骇浪中,一艘三桅杆帆船行将倾覆,惊惶失措的人们坐上救生艇逃亡,留下船上绝望挣扎的生灵,黑色大海与白色巨浪形成强烈反差,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
“这是法国画家泰奥多尔•居丹1827年创作的油画《肯特海滩》。”郭博士用他极富感染力的语调宣判道,“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那艘即将沉没的帆船,有人已经跳上救生艇准备逃命了,有人还浑然不知一片麻木。
“款冬的角色,就是那个敲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