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面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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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的,跟地铁时刻表可不一样。”
“喂喂,等一下。”搭档插嘴了,“我不干。我可不想被人诅咒。干脆宰掉他算了。”
“等等,等等。”老板说,“我可不想被宰掉。”
“我不想被人诅咒。”搭档说。
“可是,总得来个交换嘛。”我说。
半晌,我们盯着指甲钳,沉默不语。
“怎么样?”老板开口了,“你们喜不喜欢瓦格纳?”
“不。”我答道。
“根本不喜欢。”搭档说。
“如果你们认认真真地听一回瓦格纳的音乐,我就让你们把面包吃个够。”
简直像黑暗大陆的传教士说的话。然而,我们接受了这个建议。至少要比受到诅咒好。
“行呀。”我说。
“老子也无所谓。”搭档说。
于是,我们一边听瓦格纳的音乐,一边饱餐了一顿面包。
“音乐史上这部璀璨辉煌的《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完成于一八五九年,成了理解瓦格纳后期音乐必不可缺的重要作品。”
老板朗读着乐曲解说。
“哼哼。”
“啊呜啊呜。”
“康沃尔国王的侄子特里斯坦前去迎接叔父的未婚妻伊索尔德公主,却在归途的船上与伊索尔德双双坠入爱河。开篇出现的由大提琴与双簧管演奏的美丽主旋律,就是这两人的爱情主题。”
一小时后,我们满意地彼此道别。
“不碍事的话,明天咱们再一起听听《汤豪舍》。”老板说。
回到家里,我们胸中的虚无感彻底消失了。而且想象力像顺着徐缓的斜坡滚落一般,扎扎实实、准确无误地运转起来。

再袭面包店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自信,不知把袭击面包店的事情讲给妻子听是不是正确的选择。那恐怕是不能用正确与否这种基准来衡量的事。就是说,世上既有带来正确结果的不正确选择,也有导致不正确结果的正确选择。为了避免这样一种荒诞性(我觉得不妨这么称呼它),我们有必要采取实际上没作任何选择的立场,我大致就是如此思考、如此生活的。发生的事情已然发生了,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是还没有发生。
从这一立场出发回顾往事,总而言之,我把袭击面包店的事告诉了妻子。就是这么回事。已经说出口的事情反正覆水难收,由此产生的事件也是既成事实了。假如那件事在人们看来显得奇妙,原因恐怕要到包含该事件在内的整体状况中去寻找。然而不管我如何想,事态都不会有所改变。
我在妻子面前说起袭击面包店的故事,其实是一件极其细微的琐事使然。既不是事先就想好要谈,也不是事到临头突发奇想,就是以“如此说来……”开始徐徐道来的。我在妻子面前说出“袭击面包店”之前,已经把自己袭击过面包店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次让我回忆起袭击面包店的,是难以忍耐的饥饿感。时间是将近深夜两点。我和妻子在下午六点吃了顿简单的晚饭,九点半上床合上了眼睛,可到了那个时刻,两人不知为何同时醒过来了。不久,像《绿野仙踪》里出现的龙卷风一般的饥饿感便猛地袭来。那是一种蛮横无理、排山倒海的饥饿。
然而冰箱里没有一样可以称为食物的东西。法式沙拉酱、六罐啤酒、两只干透了的洋葱、黄油和除臭剂,仅此而已。我们两周前刚刚结婚,在饮食生活上还没有达成类似共识的东西。除了这个,必须确立的东西还多得堆积如山。
那时我在一家法律事务所里做事,妻子在设计学校做事务性工作。我不是二十八岁就是二十九岁(不知为何,我怎么也记不起自己是哪一年结的婚),她比我小两岁零八个月又三天。我们的生活忙碌不堪,像立体洞窟一般前后左右地纵横交错,实在没有余力顾及冰箱里的东西。
我们下了床,来到厨房,无所事事地隔着餐桌相对而坐。想再度入睡,可两人都饥饿难忍,一躺下就十分痛苦。话虽如此,可要起身忙活,却又同样腹饥难耐。如此强烈的饥饿感来自何方,又是如何降临的?我们毫无头绪。
我和妻子心存侥幸,轮流打开冰箱门看了好几次,可不管打开几次,里面都没有变化。啤酒、洋葱、黄油、沙拉酱和除臭剂。倒也可以做个黄油炒洋葱,但很难认为两只干透了的洋葱能填塞我们的辘辘饥肠。洋葱这玩意儿该和别的东西一道送人口中,单靠它不足以果腹。否则,或许反倒会让肚子更饿。
“法式沙拉酱炒除臭剂,如何?”我开玩笑地提议。一如所料,惨遭无视。
“开车出去,找一家通宵营业的餐馆。”我说道,“上了国道肯定能找到这种餐馆。”
然而妻子拒绝了我这个建议。不想跑到外边去吃饭,她说。
“过了半夜十二点,再到外边去吃饭,这种事不对头。”她说道。她常常有这种古板的想法。
“也许是这样。”隔了几秒钟,我说。
新婚之初或许常常有这种情况:伴侣这类意见(或者说声明)在我听来就是一种启示。她这么一说,我便觉得此刻面对的饥饿是某种特殊的饥饿,不该在国道边通宵营业的餐馆里随随便便地解决了事。
所谓特殊的饥饿是什么?
我可以把它化为影像再次展示一下。
1.我坐着小船漂浮在宁静的海面上。
2.俯视下方,水中能看见海底火山的顶峰。
3.海面和那顶峰之间似乎没有多少距离,但并不清楚确切的情况。
4.原因在于水太透明,所以距离感难以捉摸。
妻子说了不想去通宵营业的餐馆后,到我说“也许是这样”的两三秒之间,浮上我脑际的意象大体就是这样的东西。我不是西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