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之夜谋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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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污斑。我亮起手电筒察看。它们是足迹;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从角度和脏点来看,这显然是某人从正门走进来,然后在污斑变淡前走了两码左右所留下的足迹。半个脚后跟的印痕清晰可辨,所以此人穿的是尖头鞋。此外,构成这些印痕的材料是煤灰。


“有什么发现吗?”普恩突然大叫。接着我听见他哗啦哗啦的脚步声。


“是谁,”我说道,“留下这些足迹?”


“什么足迹?”


“你自己看。你不是跟我说今晚这里没人吗?”


“但,就这些玩意儿?”普恩说道,“我说的是,10点钟博物馆关门之后,这里就没有人了,仅此而已。关于这些足迹,我怎么会知道呢?稍早的时候,这里有几十个人——你别笑,是有几十个人!这里很受欢迎的,我是说真的!”


“你值班时候的位置在哪里?我的意思是说,你站在哪里或坐在哪里?”


他指着一张位于青铜门左侧的椅子(面朝博物馆后方)。从那个位置可看到的视野,包括大厅内那一列马车的右侧边,以及我从地窖上楼时所进入的门,但那扇门有一半不到的面积看不见。


“你就坐在那个地方。你没看见任何人留下这些足迹?”


“没有,我没看见。”


“这个鞋底沾了煤灰的人,是怎么从大街上走进来,我猜想,这件事你可以解释给我听吧?”


普恩的细边小眼镜后面,忽隐忽现着某种意味,仿佛他虽忐忑不安,却是心意已决。此刻,他的下嘴唇翻动。


“我请教你,只是请教你一下,这事跟我有关吗?这是你的事情吧。脚印?拜托你好吗?”他的语调愈渐高亢。“说不定你正在找的尸体进来时还活得好好的,嗯?搞不好是我拿刀刺了他,嗯?然后我随便把他塞入某个马车,或者是丢到市集陈列室里面的某个隔间,也有可能是在八座天堂陈列室里头,或是放到楼上的阿拉伯陈列室……到目前为止听起来如何?”


我的喉间感到异样。我跨步——相当迅速地——走过那一列马车,将普恩丢至身后任他颤抖唠叨。结果是中间的马车让我停步:那是一座有着秘密窗户、光亮黄铜门把的黑冠顶巨大马车。门把上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


英国巡回马车,19世纪初期为欧洲大陆之旅而建造,可确保绝对的隐私权。


普恩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老天啊!”他出言嘲弄。“老兄,你碰它的时候千万要当心啊。里面有个死掉的男人!那个流着血的超大号尸体,就躺在——”


他的声音随即上扬,变得像是一种尖叫声。


我爬上马车,用力扭开门把。某样东西几乎朝我迎头撞来,犹如从魔术箱里面跳出来似的,我随即看见那东西的眼睛。接着它穿过我的肩头;它的鞋子被卡在马车的阶梯上;然后它从我旁边滑过,最后啪的一声坠落于大理石地板上。


这具高大的男尸,这会儿正直挺挺地仰躺于地,四肢张开像展翼而飞的廉价鹰饰物;此外,有一本棕色封皮的书从他手中掉落。这男子就像姜饼似的毫无生命力。他穿着深色长大衣;说来古怪,在大衣左胸口之处,宛若帐篷似的隆起。我拉开他大衣左侧,看见一支有着白色握柄的刀子刺入湿透的衬衫。但叫我目不转睛的,并非眼前这般情景,也不是他头上紧戴着大礼帽的画面。


这场梦魇发展至此的极致,是这具死尸戴着假的络腮胡:而那一把生硬邋遢的胡须,几乎要从他的下颚脱落。然而,这把假络腮胡却是黑色的。

第03章 博物馆内的尸体


各位先生,我承认我理性的脑袋有好几次无法有条理地展开运作,我只想整理归纳眼前所见的每个细节,但在那当下我的思考能力却使不上来。如果这样的说辞听起来过于抽象,或太像是胡言乱语(就一个警察而言),那我可以告诉各位,换成是你们在过了午夜25分待在韦德博物馆那里碰上了假胡须这等怪事,你们也不会当场弃之不理的。


我检视每个细节,并留意当下的时间。虽然受害者打扮得像是一位年纪颇大的老人,甚至连假胡须还刻意涂上一丝灰白的色调,但他的实际年龄似乎应该介于35至40岁之间。尽管相貌有些卤莽,但他仍不失为一位英俊男子;即便人都已经死了,不过他脸上仍看得出爱挖苦人的率真。压在他深色头发上的大礼帽虽老旧不堪,但仍小心地经过梳理。棕色的眼睛瞪得老大,鼻梁是又高又挺,肌肤有一点黝黑。他留着一撮黑色的髭须(这部分倒是真的)。在下颚和腮帮子下方,仍可看出胶水痕迹的反光,而整片黑色络腮胡只有6便士硬币大的面积粘在左颚上。他的嘴巴洞开。依照我的判断,他死亡的时间至少有一个小时,但顶多不会超过两小时。


他的长大衣像帽子一样旧,衣袖有破损,不过已周密地修补过。我戴上手套,再次拉开死者大衣。一条系着一对镜片的黑缎带绕过大衣衣领,然后垂放在大衣里面。他穿的是晚礼服,款式一样老旧,背心上面有颗纽扣不见了;他的亚麻布衬衣也很旧,意外的是衣领很新,不过对死者来说却太大了些。虽然从外观上来看,他一定是当场毙命--在他胸口比心脏位置稍高一点的血渍中,一支笨重的象牙握柄突出有5吋高。我仔细检查他掉出东西的右手,并且打量那本从他指间滑落的书。书的封面质料是磨损的小牛皮,有几页扭成一团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