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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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这首诗,就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颜之推;因为,他二人生同世,行同伦,他们对于“朝市迁革”〔三四〕所持的态度,本来就是伯仲之间的。他们一个写了一篇哀江南赋,一个写了一篇观我生赋,对于身经亡国丧家的变故,痛哭流涕,慷慨陈辞,实则都是为他们之“竞己栖而择木”〔三五〕作辩护,这正是这种悲剧的具体反映。姚范跋颜氏家训写道:“昔颜介生遭衰叔,身狎流离,宛转狄俘,阽危鬼录,三代之悲,剧于荼蓼,晚着观我生赋云:‘向使潜于草茅之下,甘为畎亩之民,无读书而学剑,莫抵掌以膏身,委明珠而乐贱,辞白璧以安贫,尧、舜不能辞其素朴,桀、纣无以污其清尘,此穷何由而至?兹辱安所自臻?’玩其辞意,亦可悲矣。”〔三六〕他“生于乱世,长于戎马,流离播越,闻见已多”〔三七〕,于是他掌握了一套庸俗的处世秘诀,说起来好象头头是道,面面俱圆,而内心实则无比空虚,极端矛盾。他在序致篇写道:“每常心共口敌,性与情竞,夜觉晓非,今悔昨失,自怜无教,以至于斯。”这是他由衷的自白。纪昀在他手批的黄叔琳节钞本一再指出:“此自圣贤道理。然出自黄门口,则另有别肠――除却利害二字,更无家训矣。此所谓貌似而神离。”〔三八〕“极好家训,只末句一个费字,便差了路头。杨子曰:‘言,心声也。’盖此公见解,只到此段地位,亦莫知其然而然耳。”〔三九〕“老世故语,隔纸扪之,亦知为颜黄门语。”〔四0〕纪氏这些假道学的庸言,却深深击中了这位真杂学〔四一〕的要害。当日者,颜氏飘泊西南,间关陕、洛,可谓“仕宦不止车生耳”〔四二〕了。他为时势所迫,往往如他自己所说那样,“在时君所命,不得自专”〔四三〕。梁武帝萧衍好佛,小名命曰阿练〔四四〕,后又舍身同泰;颜氏亦向风慕义,直至归心。梁元帝萧绎崇玄,“至乃倦剧愁愤,辄以讲自释”〔四五〕;颜氏虽自称“亦所不好”,然亦“颇预末筵,亲承音旨”〔四六〕。当日者,梁武之饿死台城,梁元之身为俘虏,玄、释二教作为致败之一端,都为颜氏所闻所见,他却无动于中,执迷不悟,这难道不是像他所讽刺的“眼不能见其睫”〔四七〕吗?他徘徊于玄、释之间,出入于“内外两教”〔四八〕之际,又想成为“专儒”〔四九〕,又要“求诸内典”〔五0〕。当日者,梁武帝手敕江革写道:“世间果报,不可不信。”〔五一〕王褒着幼训写道:“释氏之义,见苦断身,证灭循道,明因辨果,偶凡成圣,斯虽为数等差,而义归汲引。”〔五二〕因果报应之说,风靡一时,于是颜之推也推波助澜地倡言:“今人贫贱疾苦,莫不怨尤前世不修功业;以此而论,安可不为之作地乎?”〔五三〕又劝诱他的子弟:“汝曹若顾俗计,树立门户,不弃妻子,未能出家;但当兼修戒行,留心诵读,以为来世津梁。人身难得,勿虚过也。”〔五四〕他这一席话,难道仅仅是在向他的子弟“劝诱归心”〔五五〕而已吗?不是的,他的最终目的是在“偕化黔首,悉入道场”〔五六〕。何孟春就曾经指出:“是虽一家之云,而岂私焉为其子孙计哉?”〔五七〕
颜氏此书,虽然乍玄乍释,时而说“神仙之事,未可全诬”〔六一〕,时而说“归周、孔而背释宗,何其迷也”〔六二〕,而其“留此二十篇”〔六三〕之目的,还是在于“务先王之道,绍家世之业”〔六四〕。这是古代时期一般士大夫所以训家的唯一主题。
此书涉及范围,比较广泛。那时,河北、江南,风俗各别,豪门庶族,好尚不同。颜氏对于佛教之流行,玄风之复扇〔六六〕,鲜卑语之传播〔六七〕,俗文字之盛兴〔六八〕,都作了较为翔实的纪录。至如梁元帝之“民百万而囚虏,书千两而烟炀”〔六九〕,使宝贵的文化遗产,蒙受历史上最大的一厄〔七0〕;以及“齐之季世,多以财货托附外家,动女谒”〔七一〕;以及当时的“贵游子弟,多无学术,至于谚云:‘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秘书。’〔七二〕”以及俗儒之迂腐,至于“邺下谚云:‘博士买驴,书券三纸,未有驴字。’〔七三〕”这些,都是很好的历史文献,提供我们知人论世的可靠依据,外此其余,颜氏对于研讨我国丰富的文化遗产,亦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第一,此书对于研究南北诸史,可供参考。颜氏作品,除观我生赋自注外,像风操篇所言“梁武帝问一中土人,……何故不知有族”,这个人就是夏侯〔七四〕;勉学篇所言“江南有一权贵”,以羊肉为蹲鸱,这个人就是王翼〔七五〕;文学篇言“罩萦幸皇孔澹好为可笑诗赋”,这个人就是姜质〔七六〕;省事篇所言“近世有两人,朗悟士也,性多营综”,这两个人就是祖E、徐之才〔七七〕。这些,都可以补证南北诸史。教子篇所说的高俨〔七八〕,兄弟篇所说的刘〔七九〕,治家篇所说的房文烈〔八0〕和江禄〔八一〕,风操篇所说的裴之礼〔八二〕,勉学篇所说的田鹏鸾〔八三〕和李恕,〔八四〕文章篇所说的刘逖〔八五〕,名实篇所说的韩晋明〔八六〕,归心篇所说的王克〔八七〕,杂艺篇所说的武烈太子萧方等〔八八〕:这些,都可与南北诸史参证。而风操篇所说的臧逢世〔八九〕,慕贤篇所说的丁觇,涉务篇所说的“梁世士大夫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