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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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他温文尔雅地答道,“书中记述的是明朝末年北京的山川园林、名胜古迹,以至风习节气、花鸟鱼虫。”
“可有京师的八大胡同?”沈知祥想引到自己要谈的题目上。
卞梦龙垂下眼皮,不做回答,继续看书。
“侬真真傻瓜。”王在礼走过来,“来到北京,守着八大胡同还读啥书,还压个啥冷铺板?不如随阿拉到那厢去拥香衾玉。侬同意伐?”
沈知祥忙接过话:“京师的雏儿……”
卞梦龙轻咳一声,斜过去一眼,对着书本朗朗读出了声:“城隍庙市,月朔望,念五日,东弼教坊,西逮庙墀庑,列肆三里。图籍之曰古今,彝鼎之曰商周,匜镜之曰秦汉,书画之曰唐宋,珠宝、象、玉、珍错、绫锦之曰滇、粤、闽、楚、吴、越者集。”
“侬读的是什么?”王在礼问道。
“这里描述的是将近三百年前北京城隍庙上的古董买卖,‘列肆三里’,可真够繁盛的。”卞梦龙答道。
“侬读这干啥?”
他微微一笑,接着读道:“夫我列圣,物异弗贵,器奇弗作,然而物力蕴藉,匠作质良,古未有,后不磨,当代已稀重购。”
两个人越发不解,面面相觑。
卞梦龙把书本合上,抬头看着二人说道:“这上说的是我国古代艺匠之作,在明朝末年的古董市上已很珍稀。”
“侬是想在京师搞几件古董伐?”王在礼问道。
“且算走火入魔吧。”他款款说道,“你们二位尽可以去八大胡同嫖妓,但我不会去。也不想知道你们在那里胡来时如何快活。奉劝诸位一句,吴越女子娇娃胜于京师,何苦在此眠花宿柳?以我之见,北京乃文化古城,帝王之地,既有幸来之,不妨弄一两件古董回去,亦不虚此行。特别是我们搞美术的,一生中如若能拥有一两件古代艺术品传世,亦不负后世子孙。”
他世居江南无锡,祖辈经商,到其父这一辈,家底已颇丰。他生于清光绪二十年甲午,即或说,在卞家喜庆得子时,正值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战争以清廷失败告终。战败后,举国一片沮丧。不少工商业者深深感到,日本这个东洋弹丸小国之所以能打赢大而孱弱的中国,实际上,是仰仗于比中国更早地采纳了西方文化及西方技艺。卞家的当家人便作如是想,因而便有意栽培其子多接触些西洋文化。这本来是为日后子承父业着眼的,不想这小子自幼便迷上了丹青,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并专攻国画中的肖像画,这在当时的中国称为“写照”、“传神”、“写真”等。
江南一带,西方文化传入较早,西画也有一定的传播。其父见他对画入迷,压根不像是要继承家业经商的样子,便不再勉强,而是有意让他接触些西画。光绪二十六年庚子,他入当地私塾附读,光绪三十一年入无锡公立小学,两年后考入无锡公立中学。在中学期间,他居然学了些英文,接触到了一点简单的英国文学作品。辛亥革命爆发这年,他中学毕业。大清江山将倾,其父认为传统国学已不能与西学对阵,就让他去报考位于浙江杭州的华艺美术学校,原因不是别的,而是那所学校中有一个西洋画班。他考上了,也学得很刻苦,很快成了班里的佼佼者。三年之后,也就是一九一五年初,他从美术学校毕业。紧张了几年,想松弛一下,加之久住明山秀水的江南,很想追求色彩上的苍茫和风格上的雄浑,春节之后,便约了家住苏州的两个华艺美术学校的同班同学一同北上赴京。其名目是写生。

《骗枭》第一部 骗枭 一(3)
一路上画了不少,初到北京,正阳门、古城墙、太液池、白塔山也曾让他们激动了一阵子。但最初的热乎头过去后,他们的兴趣逐渐转移了。那两个画累了,便迷上了八大胡同里的女人,而卞梦龙却迷上了北京的古董。
古董是“骨董”、“伐董”、“汩董”的俗称。因为它不当吃不当喝,是用来玩的,所以又叫古玩。北京的古董贸易行业的形成晚于开封,但最晚也在明朝中叶前已具规模。《帝京景物略》中“城隍庙市”篇记云“列肆三里”,这种铺子拉了三里地长,可见买卖是很大的。自明之后,京师的古董贸易历久不衰,渐渐集中到了琉璃厂一带。隆福寺、鼓楼也有一些。到清末,光叫得上名的古玩铺就有一百二三十家,如果算上古画字帖铺那就更多了。
两个同窗去了八大胡同,卞梦龙到前门的鲜鱼口,他往西溜达,走了两三里地便进了琉璃厂古玩街。这条街上,一个铺子挨一个铺子,密密匝匝。不管大店小店,俱是窗明几净,洁无纤尘,而且多是白发老者当柜。在汲石阁这类店中,光可鉴人的紫檀多宝格上摆满了一般人叫不出名的玩意儿,铜的、瓷的、漆的、木的、竹的,尤其是大小不一的花瓶,叫人颇为动心。他几度想买花瓶带回去,但都犹豫了,原因很简单,京师的人滑,摆在明面上的不可能有真东西。另外,北京的工艺品制作工艺相当精湛,反映到瓷器上则是做旧水准相当高,难辨真伪。
此番,他是有意当着两个同窗的面读《帝京景物略》的。这两位家底都比他殷实,他需要先垫个话,过几日一旦看上什么要买,钱不凑手时,还需向这二位借一些。
王在礼听了他的话颇不以为然,高声说:“侬终日里昏头昏脑,原来是想搞古玩。这有何难。阿拉在八大胡同,见到妓女房间里都摆着这些东西,有的还摆着明朝的宣德炉。侬要稀罕,阿拉与相好的妓女通融通融,给侬抱一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