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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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点悲伤。
  陈默也没什么话可讲,又嗯了一声,说没别的事我就走了,去许浩然那儿住。陈远道也嗯了一声,镜片在火光后闪烁。陈默掐灭了烟,转身就走。远远地他听见陈远道又叫了他一声,陈默。接着说,“今天陈为的事,是我的错。”
  陈默没回头,站在原地点了点头,表示他听见了。接着两手插兜,低头疾步向外走去。这一次他比陈远道更冷漠,算是他赢了,可心里没有一丝胜利的感觉。
  (一)盂兰盆会
  就在离陈默和陈远道不远的楼下附近停着一辆车,车里的人一直看着他俩聊天,直到陈默离开,才缓缓开启发动机,后视镜里金红色的头发在夜色中闪着暗光,是今晚宴会上,站在红衣美人身边的那个人。
  他看着陈远道注视着陈默走远,又在楼下抽掉几根烟才上楼,觉得有些寂寥。今天是满月,每逢满月他都会想起一些旧事,和一些早就变作尘埃的故人。
  永隆元年七月十五,是大唐瓜州城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盂兰盆节,又称佛欢喜日。这一日要行盂兰盆会,祈祷诸佛菩萨,解救众生倒悬。
  傍晚时分,全天最盛大的盂兰盆会才刚开始,主街上都燃起火把,一路亮到城门,全城百姓皆盛装出门观礼,车马杂沓,喧闹非凡。法会最精彩的是迎花树进城,三丈高饰以金银的花树届时将由城门拉进来,上面是城中煊赫人家的先祖名位,由城中选一位最为年轻俊美的青年饰演佛经中血海救母的目连,随彩车与花树走进城门,待演完一幕《大目连变文》之后,全城大小寺庙皆开始诵经放焰口、点河灯,景象为一时之盛。
  今年也不例外,然而观礼的人们欣喜期待之余,又有一丝隐约的不安预感,只因今年被选中扮演目连的人,是瓜州城中人人闻之色变的妖异不详之人、沙陀族首领朱邪金山当初从沙漠中捡回来的“鬼王子”――朱邪辅国。
  自从他十九年前出现在瓜州城,关于他的神秘传说就从未停止。传说他善于惑人,能使活物瞬间变枯骨;还有人发誓亲眼见过他刚会骑马时,就会在深夜去城外的古战场中挖尸体、吃人肉、和鬼对谈……虽然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貌,因为他只要外出就会戴着面具,遮住半张脸。这些耸人听闻的传说却并没拦着他成长为瓜州城知名纨绔子弟,日日和其他浪荡子们打家劫舍为祸四方,终于在五年前彻底惹怒了朱邪金山,把他赶出城随商队远走天竺,不料今年却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以一种众人未曾料到的方式。
  距瓜州城不远的大寺内,火把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朱邪辅国已将目连的五彩袈裟穿戴齐整,脸上画着浓重的油彩,只剩一双黑瞳反射着火光,端坐在彩车上,像异教的君王。面前站着另一个中年男人,面庞和他有七分像。
  中年人开口,强忍着怒气:“今日都督亦在,不可胡闹,速速回家。”
  座上的青年倨傲无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父亲:“回家?先将可敦放出来,再杀了密羯。”
  瓜州人只知五年前朱邪金山新娶了回鹘公主密羯封为可敦,而前可敦鼠尼施早在数十年前生产时受了惊吓疯掉以后便再没出过沙陀牙帐,却不知这一升一降中间,有多少肮脏交易。
  青年指了指额头,虽然被厚厚油彩盖住,仍然依稀可见一道三寸长的刀疤。“五年前这道疤,和害了可敦的债,我先找她讨,再向你讨。”火光中他笑得面目狰狞,宛如修罗。五年前,鼠尼施可敦因疯癫症愈加严重,被禁足不出,同年朱邪辅国被逐出瓜州,流亡西域。
  此时一声低沉螺号响起,提醒时辰已到,彩车即将入城。青年理正衣冠,再不理会车下的父亲。他今日就是要见都督,在全城人面前宣告沙陀族的旧时代已经结束,他将接管他父亲拥有的一切。人们说的没错,他忘恩负义,嗜血残忍,他没有心,他的心早已变作了石头。
  大磬和铙钹齐鸣,他坐在彩车上,将手中长刀立在一旁,进入城门的一瞬间全城寂静了一瞬,仿佛亲眼看到佛经中的罗刹王被鬼兵拱卫着入城。接着人们开始欢呼,更有虔诚的善男信女开始沿街磕头,声浪浩大,盖过所有O@流言。
  大车驶入城中心的菩提寺,前方是一座纸扎的巨大莲花,内里有女子扮作目连的母亲青提夫人。在救出母亲之前,目连要跨过象征阿鼻地狱的十数座火盆,期间要与戴着阎罗和小鬼面具的僧人比武,胜利之后,拿到用各类谷物烧制成的盂兰盆,再爬上莲花塔将盆献给青提夫人,才算是演完一套《大目连变文》。
  车停了,朱邪辅国提刀跳下车,稳稳站在地面上,四面诵经和梵呗交织,众人皆屏息凝神。他闭目一瞬,接着长刀向前一比,直指莲花,脚下用力一跳,踮着满地火盆向前轻跃,没等四周众僧反应过来,他已经快到了尽头的盂兰盆边。然而一个扮作青面阎罗的人忽地扑上前,踹翻了最后一个火盆,将一把长枪格挡在他刀前。那人凑近他,在他耳边只说了一句:“小特勒,快走,别上莲花。”
  他看见面具后有一双熟悉的眼睛,是他儿时的伴当,阿史那利施。他卸下长刀,反手用刀背在对方面具上震了一下,待对方捂着头后退之时,他径直踩在炭火上拿到放在架上的盂兰盆,将刀叼在嘴里,手脚并用爬上莲花塔。
  站在塔前,他拉开机关,莲花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