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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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发福。他的一头黑发如今开始花白,那永远不变的白皮肤似乎天生就不惧日晒雨淋,正因如此,有人嘲笑说他父亲是爱尔兰人,尽管事实上,他父亲只是帕特尼的一个酿酒商和铁匠,也是剪羊毛工,什么事情都有他的份,打架斗殴,酗酒滋事,欺凌弱小,经常因为打人和诈骗而被带到法官面前。这样一个人的儿子,怎么会爬到现在这种高位,是让全欧洲都感到费解的一个谜。有人说,他是因为王后的家人,也就是博林一家而得势。也有人说,完全是因为他的保护人,已故的沃尔西红衣主教;克伦威尔深受他的信赖,既帮他赚钱,也知晓他的秘密。还有人说,他经常跟巫师们混在一起。他很小就出了国,当过雇佣兵、羊毛商和银行家。没有人知道他去过哪些地方和遇见过哪些人,而他也并不急于向他们透露。他效忠国王不遗余力,也知道自己的价值和功劳,并确保自己有回报:各种职位、特权、地契、宅第和农场。他总是能达到目的,他很有手腕;讨好或者贿赂,好言相劝或者强硬威胁,向对方解释其真正的利益所在,让对方看清连自己都毫不了解的某些方面。秘书官大人每天都与王公贵族们打交道,那些人一旦有报复之机,就会彻底毁掉他,就像拍死一只苍蝇那样。他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总是谦恭有礼,镇静自若,孜孜不倦地关心国家事务。他不习惯为自己辩解,不习惯谈论自己的成就。但只要是好运前来拜访,他就从来不曾错过,而是守在门口,准备一听到她在木头上羞怯地擦手的声音就敞开大门<sup><small>[1]</small>。</sup>
在位于奥斯丁弗莱的他的城中府邸,他沉思的肖像挂在墙上;他穿着毛皮大衣,手里的一份文件握得很紧,仿佛要将它扼死一般。汉斯当时拖过一张桌子,把他限制在那儿,并且说,托马斯,你不能笑;两人就基于这一前提而开始了合作,汉斯一边画一边哼着歌,而他则狠狠地盯着不远处。看到完成的画作时,他曾经说,“天啊,我看上去就像个杀人犯,”他儿子格利高里说,您难道不知道吗?现在正在让人描摹这幅画,用于赠送朋友以及德国福音会教徒中他的崇拜者。他不愿将原作送人——他说,我现在习惯了,所以不能送人——因此,当他走进大厅时,看到的是他自己的各种进展不一的画像:一个尝试性的轮廓,涂了部分色彩。画克伦威尔,该从何处下笔呢?有些是从他犀利的小眼睛开始,有些是从他的帽子着手。有些避开这个问题,画的是他的印章和剪刀,还有些选择了红衣主教送给他的绿松石戒指。不管从哪儿开始,最终的效果却没有区别:如果他对你怀恨在心,你就不会希望在黑夜里碰到他。他父亲沃尔特曾说,“我那个小子托马斯啊,如果你瞪他一眼,他会挖掉你的眼睛。如果你绊他一脚,他会砍断你的腿。不过,只要你不跟他作对,他就是个大好人。他会请任何人喝一杯。”
汉斯也为国王画了一幅画,和蔼可亲的国王穿着夏天的丝绸衣服,晚饭后与东道主坐在一起,敞开的窗户外传来黄昏时的鸟鸣,第一批蜡烛以及果脯都送了过来。巡游中每到一处,国王都与安妮王后下榻在显贵的府上,而随从人员则在当地的乡绅家中安顿。通常情况下,国王巡幸期间,其东道主至少要设宴一次,向那些二级东道主致谢,于是就为府上的内务安排带来压力。他已经计划好供给车陆续到达;天还没亮,他就亲自去过厨房,看到那里一片忙碌,有人在擦洗砖炉准备烘烤第一炉面包,有人在架锅,有人在将牛羊插上烤肉棒,有人在将鸡鸭去毛切块。他叔叔曾是一位大主教府上的厨师,他小时候经常在朗伯斯宫的厨房里晃悠;对这一行他了如指掌,而只要事关国王的安适,就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最近天气很好。清澈澄净的光线照得树篱中的每一颗浆果都闪闪发亮。在太阳的映照下,每一片树叶都犹如挂在树上的金梨。我们在盛夏中一路西行,深入林中猎场,登上丘陵之巅,然后来到内陆高地,这里与海洋尽管有两郡之隔,你却能感受到它的飘忽气息。在英格兰的这一区域,我们的巨人祖先留下了土筑工事,还有古坟和石柱。全英格兰男男女女的血脉中,仍然保存着几滴巨人的血液。在那远古的时代,在这片未被羊群和耕犁破坏的土地上,他们猎取野猪和麋鹿。森林一连数天都走不到尽头。人们有时发掘出了古代的武器:那些斧头啊,如果用双手举起,可以砍得对手人仰马翻。想想那些死者吧,他们有力的臂膀还在泥土里活动。战争是他们的天性,战争总是想卷土重来。在这些田野上驰骋时,你想到的不仅仅是过去。还有在泥土中潜藏、酝酿的东西;即将到来的日子,尚未开打的战争,以及像种子一般被英格兰的泥土所保温的伤亡事件。看着亨利大笑,看着亨利祈祷,看着亨利率领自己的人马穿行在林中小道上,你会以为他的王位就像现在所坐的马背一样踏实稳固。表面现象具有欺骗性。到了夜晚,他毫无睡意地躺在床上;他怔怔地盯着屋顶的雕梁;他估算着自己的时日。他说,“克伦威尔啊,克伦威尔,我该怎么办呢?”克伦威尔,帮我对付皇帝。克伦威尔,帮我对付教皇。接着,他会召来自己的坎特伯雷大主教托马斯·克兰默,问道,“我的灵魂受到诅咒了吗?”
而在伦敦,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