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蔽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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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教授跟告诉他这个消息的侍者聊了几句,虽然对方明显有些看不起他。因为想把这位侍者留在身边,教授雇了他做中间人,打算从敌对的游牧部落手里买几个骆驼乳房做的盒子。教授和侍者在月夜里踏上了一段前往悬崖之巅的危险旅程,这样的一意孤行很容易让人想起波特·莫斯比的蠢行,不过教授的结局更加悲惨。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又遭到了野狗的攻击,但教授继续前行。他不相信那个侍者,也知道部落里的人非常危险。尽管内心充满疑虑和恐惧,他却发现自己无力回头。侍者在悬崖边缘抛弃了他,但教授仍不肯退缩,他独自一人沿着悬崖向下攀爬,进入下方的沙漠。部落里的人抓住了他,割掉他的舌头,又给他穿上一身压平的锡铁罐缀成的衣服,教他上下跳跃挥舞胳膊来取悦他们。充满好奇心的追寻者把自己变成了一件滑稽又无益地穿着本国文化渣滓的珍奇玩物。
这个故事精妙绝伦,如果说《遮蔽的天空》寓示了个人意志的衰落,《遥远的插曲》则让我们看到了人们对臣服乃至遗忘的渴求。这本选集中其他的故事同样令人不安,它们大多发生在摩洛哥和拉丁美洲。事实上,《脆弱的猎物》是意蕴最深远、行文最优美、余韵最悠长的文学作品之一。和《遮蔽的天空》一样,这本选集甫一问世便被推崇为大师之作。
从《脆弱的猎物》出版到1999年鲍尔斯去世,这三十五年里[2]鲍尔斯共出版了约二十本书——包括短篇小说集、诗集、游记、译作、长篇小说和自传。这些作品的讲述角度多样,你可以从中看到各种身份的视角:男人、女人、欧洲人、阿拉伯人、牧师、疯子、商人、乞丐、动物和灵魂——有时候几个不同的视角会出现在同一个故事里,严峻、诙谐、暴力和感官体验相映成趣,出人意料地交织成艺术的杰作。我们与波特和教授一起踏上悬崖边缘的旅程,不知向导将引领我们走向何方。这样的不确定性让我们很容易被他神秘莫测的意图与飘忽不定的情绪捕获。字迹和纸张渐渐隐去,他的作品如音乐般直接,在记忆中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鲍尔斯宛如当代的抄写员,他为那些没有受过教育但有趣的人记事立传,并以自己和主角的名义出版发行。很少有小说家会做出这种举动。
简而言之,鲍尔斯以持续不断的杰出作品证明了自己,他不愧为最严肃、最实至名归的文学艺术家。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鲍尔斯的诸多杰作均已绝版——包括我刚才提到的那两部大师之作——直到20世纪70年代,黑雀出版社和艾克出版社才重新出版了他的作品。这无疑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但愿这套再版作品能让新一代的读者爱上鲍尔斯。
我觉得保罗·鲍尔斯不会在意名气的起起伏伏。我不认识他,但我熟悉他的作品,无论描写的是杀人犯、癔症者还是身披锡铁罐的教授,他的笔触总是那么冷静。我们不妨把目光放得长远一点儿,就像在鲍尔斯眼前被卡车门夹断指尖的那位阿拉伯老人一样:“他盯着它看了一眼,默默抓了把随处可见的尘土,然后将断掉的指头拼回原来的位置,将尘土撒在上面,轻声说道,‘感谢安拉。’”
[1]托拜厄斯·沃尔夫(Tobias Wolff, 1945—),美国作家,代表作有回忆录《男孩的生活》和短篇小说集《北美殉道者花园》。——编者注(本书中注释如无特别说明,均为编者注)
[2]应为四十九年。——译注


那是1947年7月末的一个午后,我从炎热带来的昏睡中醒来,非斯[1]的那个夏天真的很热。我还记得那个幽闭的房间里凝滞的空气。“我会打开这扇窗,”我想道,“下面就是奥雷恩的港口,夜晚的空气凉爽宜人。”我已经进入了自己开始动笔的这部小说。我待过的那个令人窒息的旅馆小房间一定会出现在第一页里,只要打下了这个根基,我就能随心所欲地引导后面的发展。我知道前路漫漫,但我觉得身边应该有个女人——最好是一位妻子——她就在隔壁的房间里。我平生只跟一位女孩一起旅行过,那便是我的妻子简。所以,我立即请出了这位妻子,我知道她将伴我度过整个旅程。仿造的简就这样成为了我的同伴。毫无疑问,我和简在旅途中真实经历过的传奇故事对此影响重大。否认她的存在或者坚称本书纯属虚构并非自传对我并无益处。所以,虽然简一直安静地坐在康涅狄格州的游泳池旁,从未踏足过非洲大陆,但评论家们自有他们的一套看法,普遍觉得简一定和我一起去过撒哈拉。
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有个疯狂的想法,他想把这本诘屈聱牙的书拍成电影,他觉得它很有大卖的潜质。他把德博拉·温格[2]尽可能地塑造成简的模样,虽然当时我已经八十岁了,但他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不用说,电影和我们的私人生活其实全然无关,那只是一种宣传策略。但在这里,我们最好尽量别提那部电影。
我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认为应该在书写到一半的时候让男主角死掉。也许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在罹患伤寒时没得腹膜炎并不公平,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欠了那边的敌人一条命。多亏了纳伊的美国医院和21岁的健康身体,我侥幸躲开了腹膜炎的魔爪。十五年后,我的主人公倒在了这位静候多年的敌人手下,我在这本书中缓慢构建起来的那位虚拟的妻子只得自己照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