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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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幸余则成当时没听信他,否则后来千千万万个余则成就没有了赚钱的机会。当然,为了不让谢若林妖言惑众,我们也必须站在哲学的高度揭露谢若林的自相矛盾之处——他其实也是有主义“护体”的人,这类人一般被称作拜金主义者。
谢若林也好,余则成、顾晓梦也罢,人这一生,迟早会把自己交付给一个比自己更高的存在者,或者上帝,或者组织,或者爱人、诗歌、金钱,以及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主义……问题在于,你在交付之前,是不是经过百转千回的痛苦思索和挣扎?在交付之后,在那个更高的存在者的阴影下面,你能否还保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怀疑和反思?太过轻易地委身于人,总让人怀疑之前的挣扎缺乏真诚。交付之后便意志坚定地把它当作福音传递他人,则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蒙昧,哪怕它以信仰的面目呈现。
那天上网溜达,看朋友写她的朋友,说:“她是这样一个人:和平主义者、素食主义者、女性主义者、同性婚姻支持者、动物保护主义者、积极的悲观主义者,也就是一个西方的自由左派。”女孩儿叫做Amanda,听说她快要和她的男友掰了,原因是两人激辩了大半夜,都没说服对方同性恋到底是natural(自然的)还是unnatural(不自然的)。Amanda在反省:“我反应过度了吗?”
“钥匙在窗台上,钥匙在窗前的阳光里,我拿着这把钥匙。结婚吧,艾伦,不要吸毒……爱你的‘妈妈’”——这是疯人院里的母亲给金斯堡最后的便条。
我知道金斯堡没有听他妈妈的话,我希望Amanda不会和她的男友分手。
(2009 年)

让我们担忧我们的童真吧
这年冬天我在牛津大学访学,每天下午从哲学系的图书馆出门右转,沿石子路向西,百米开外左手边的Merton学院,70年前,翻译家杨宪益先生曾在这里就读。
在自传《漏船载酒忆当年》里,杨先生回忆说,当年牛津大学校规森严,晚10点后禁止学生光顾附近的小酒馆,天性好玩的他多次超出规定时间返校,或者翻墙而入,或者从运煤通道滑行而入。
70年弹指一挥,而今斯人已逝,留下包括《红楼梦》在内的皇皇千万言译著。出于好奇,我上网搜索百度百科之牛津知名校友录,始终没有找到杨宪益的名字。与约翰?洛克、雪莱、T.S.艾略特、史蒂芬?霍金、比尔?克林顿同列其中的中国人只有两位,一个是大名鼎鼎的钱锺书先生,一个是仍旧在读的薄瓜瓜同学。
我不知道杨宪益是否有资格成为牛津的知名校友,我所知道的是,1994年3月他荣膺香港大学名誉文学博士学位,一道获此殊荣的还有特雷莎修女。好玩的是,杨宪益为此写诗自嘲:“相鼠有皮真闹剧,沐猴而冠好威风。”1965年,杨夫人戴乃迭女士曾经在歌颂伟大领袖的英文译稿上写下评语:Childish(幼稚的)!我猜想杨宪益断然不会在意“牛津知名校友”这样的虚名,倘若他知道这个榜单,一定也会用“Childish”一笑置之。
Childish虽然不是什么好词,但也不算太严厉的谴责,无非是幼稚、愚蠢而已。在爱人的眼里,一个幼稚愚蠢的男人没准还是可爱成分多一点,尽管历史反复提醒我们,一大群幼稚愚蠢的成年人聚在一起,常会折腾出史无前例的闹剧乃至悲剧。我的英国房东Nick告诉我,相比Childish的负面意义,另一个词Na?ve有时候倒是语含褒扬的,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人的品行思想“天真”或者“率直”,以至于英文里有“Beautiful na?ve”(美丽的童真)的说法。
《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随秦可卿入上房内间歇息,劈头看见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极为不爽,立时大叫:“快出去!快出去!”在我看来,贾宝玉的反应够Childish,但还称不上na?ve,与Beautiful就更加没有关系。对于成人世界之脏乱差的生理性反应,每一个少年人都曾经体验过,只可惜此类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通常不会长久,迟早总要消耗殆尽。宝玉躲得了对联,却躲不开无所不在的世道与人心,到头来只能削发归隐,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王夫之的“其上申韩者,其下必佛老”,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相比之下,杨宪益虽然身世坎坷,其很多行为却真正称得上是“Beautiful na?ve”。1981年杨宪益随团访问爱尔兰,在告别晚会上,爱尔兰方面由一个歌唱家演唱了一首婉转动人的情歌《丹尼男孩》,作为回应中方代表团合唱了《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杨宪益回忆说,因为团里没有专业歌手,所以“听众们有礼貌地鼓掌,但不热烈”。杨当时觉得“让晚会如此结束实在太糟了”,于是他自告奋勇提出也要唱那首《丹尼男孩》。结果时年68岁的杨宪益拿着临时借来的歌词,借着酒劲尽情地高唱起来。“我的演唱获得完全的成功,听众们向我发出长时间的雷鸣般的热烈掌声,大家纷纷站起来,跟我一起唱……有些女士甚至感动得流下热泪。我这么说可能会给读者一个错误的印象,以为我的嗓音一定很美,但事实上,满不是这么回事。我只是抓准了那个晚会的根本精神:充满友情和非常愉快……”
晚年的杨宪益曾经做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