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谢谢所有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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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段。你没读过他们的垃圾邮件不成?”
福特声音里的欢快特质开始研磨酒保的耳膜。就仿佛《战争安魂曲》刚奏到最忧郁的段落,却有人拦也拦不住地吹起了玩具芦笛。
福特肩膀上的一根骨头开始碾磨肩膀上的另一根骨头,碾磨的方式说明那只手曾向段数极高的整脊师学习过痛感原理。他希望能在那只手用肩膀上的骨头碾磨身体其他任何部分的骨头之前解决问题。幸运的是,被抓住的不是背着包的那侧肩膀。
酒保把信用卡顺着吧台滑到福特面前。
“我们从没有,”他带着闷烧的兽性说,“听说过这东西。”
这可很难算得上是稀奇事。
福特在行星地球滞留了十五年,直到快熬到头的时候才通过一系列电脑错误搞到了这张信用卡。运通公司几天后才发觉事态到底有多严重,讨债部门不断发出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惊恐的追讨请求,多亏沃贡人出乎意料地摧毁了整颗星球,否则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安静下来。
从那以后,他一直把这张卡片留在身边,因为他发觉随身携带一种谁也不肯接受的货币其实挺有用的。
“赊账?”他说。“啊——”
这两个词语总是结对在粉红老狗酒吧现身。
“还以为,”福特喘着粗气说,“这儿应该是个上档次的去处……”
福特扫视一圈,见到五花八门的暴徒、皮条客和唱片公司监制,一团团亮光打破酒吧里的黑暗,各色人等就缩在光团的边缘处。他们存心把视线投向各个方向,就是不往吧台这边看,小心翼翼地捡起刚才的话头,继续议论谋杀、贩毒和音乐出版的细则。他们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因此不想看见,免得倒了喝酒的胃口。
“小子,受死吧,”酒保对福特·大老爷小声嘟囔道,而证据就站在他的旁边。酒吧里曾经挂过写着“不想满地找牙就别问能否赊账”的那种招牌,但为了精确描述起见改为“不想被凶残小鸟撕开喉咙且被离体巨手抓住脑袋砸吧台就别问能否赊账”。然而,这让告示变成了无法解读的一团乱麻,况且也缺乏原句的韵味,因此又被取了下来。大家都觉得这种事情反正会自行传遍千里,结果确实如此。
“让我再看看账单,”福特说。他拿起账单,在酒保的恶毒目光和鸟儿同样恶毒的目光注视下细细端详,鸟儿正用爪子在吧台上挠出一条条深沟。
这张纸可真够长的。
这张纸的底端有个数字,怎么看怎么像你在立体声音响底部找到的序列号,需要花上好一会儿才能誊上登记表。不过,他毕竟在酒吧里泡了整整一天,拼掉的泡沫丰富的饮品堪称海量,还请那些忽然记不起来他是谁的所有皮条客、暴徒和唱片监制喝了许许多多轮酒。
他很没底气地清清喉咙,上下拍了一遍衣袋。正如他早已知道的,衣袋里空空如也。他抓住小背包半敞开的翻盖,用力虽然不大但抓得很牢。离体巨手给他的右肩又加了几分压力。
“要明白,”酒保的脸像个不祥之兆,在福特面前起伏不定,“我得考虑我的名声。你明白的,对吧?”
这就是了,福特心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遵守规矩行事,真心诚意地试图付账,但被对方严词拒绝。这会儿生命有了危险。
“好吧,”他悄声说,“说到你的名声……”
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打开小背包,把他那本《银河系搭车客指南》连同表明田野调查员身份的官方证件一起拍在吧台上,做起了《指南》绝对禁止他做的事情。
“需要给你宣传一下吗?”
酒保起伏不定的脸忽然定住了。鸟儿正在抓挠的爪子忽然停住了。那只手慢慢松开了。
“那可就,”酒保从发干的嘴唇之间挤出几不可闻的声音,“再好不过了,先生。”

5
《银河系搭车客指南》是个很有权力的组织。事实上,影响力巨大到了编辑部不得不制定严格章程以防止滥用的地步。因此,《指南》的田野调查员绝不允许在编辑时有所倾向,以换取任何形式的服务、折扣或特惠照顾,除非:
第一,他们已经真心诚意地尝试过用普通方式为服务付账;
第二,否则的话,他们的生命就会遇到危险;
第三,他们确实想这么干。
援引第三条原则总会牵涉到让编辑尝尝甜头,因此福特更喜欢使用前两条。
他离开酒吧,精神抖擞地走在大街上。
空气很憋闷,但他很喜欢,因为这是憋闷的城市空气,充满了虽不讨人喜欢但令人兴奋的味道、危险的音乐和各个警察部落交战的响动。
他把小背包在手里轻快地荡来甩去,要是有谁胆敢不告而取,随手就能抡圆了好好给那家伙来一下。他的身家性命全装在小背包里,不过就此刻而言实在不多。
一辆豪华轿车疾驶而来,躲过一堆堆燃烧的垃圾,吓得年迈的驮兽跳到旁边,给汽车让路;那畜生尖声叫喊,踉踉跄跄地撞上草药铺的橱窗,引得警铃大作,随后跌跌撞撞地回到街道上,找了家意大利面餐馆的门前台阶假装跌倒,它知道这里有拍照和喂食的机会。
福特正在朝北走。他觉得自己多半正在去太空港的路上,但早些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他知道自己正在穿过城市里人们经常陡然改变计划的那块地方。
“要享受一段美好时光吗?”一个门洞里有个声音说。
“就我所知,”福特答道,“我正在享受呢。谢啦。”
“你有钱吗?”另一个声音问。
这让福特仰天大笑。
他转个身,伸展双臂,做个夸张的手势。“我看起来有钱吗?”他问。
“不知道,”那姑娘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