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将(水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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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无风不起浪。你如这般看好他,那便趁早命人去多方考察,万一是个败絮其外,败絮其中的,还有时间另择良婿。眼下北边刚吃了败仗,大鄞要和谈,难保不波及内廷帝姬,届时如辽王指定要帝姬和亲,你该如何是好?”
  大鄞毗邻辽、夏诸国,打太*祖皇帝问鼎天下起,大小战事就没停过,而朝中重文,虽然民殷国富,众安道泰,但兵力并不强大,加上前朝丢失的燕云十六州至今尚未收复,以至这些年来一逢战事,多半是胜少败多。
  照理说,就这形势,年前那一役吃了亏也算不上什么震天动地的大事,然而症结就在这次败北于外敌蹄下的不是普通边防军,而是大鄞最能打的忠义侯府。
  忠义侯府褚氏一族镇守河北边境,抗敌卫国六十余年,铁血丹心,震古烁今,堪称中原北方最坚固的一道铜墙铁壁。可这回金坡关一役,褚家军非但大败亏输,还差点儿连丢三城,狼狈之状,前所未有,很是吓坏了朝中一贯“从容不迫”、“荣辱不惊”的肱骨大臣。
  和亲的风声不是没有。
  赵彭提起这茬,本是提醒容央尽快落实婚事,莫再朝三暮四,挑挑拣拣,哪想当事人听完,比那肱骨大臣还有大臣风范,气定神闲地道:“就算要帝姬和亲,也绝对轮不上我,我只管选我的驸马就是,何必杞人忧天?”
  当事人这样有恃无恐也是有缘由的,官家一生挚爱的皇后齐氏留在世上的血脉就她和赵彭这对双生子,因对齐氏思慕之深,官家连皇后都不肯再立,又哪里舍得拿自己和齐氏唯一的女儿去和亲?
  何况在此之前,大鄞还从来没有把帝女下嫁邻国的先例。
  赵彭却道:“然四姐倾城倾国,盛名在外,我实忧心。”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容央蹙眉,清波流转的一双妙目浮上烦恼之色。
  赵彭笑。
  容央斜乜过去,心知被戏弄,双眸燃火。
  赵彭立刻正襟危坐:“不过,即便真有那一日,就算是牺牲色相替你,我也绝不会让你受那和亲之苦的。”
  浓荫匝地,少年精致的脸上洒落着两点金辉,一处在眼梢,一处在下颌,言语间,长睫眨动,丹唇翕合,矜贵之态,i丽之色,与边上的嘉仪帝姬如出一辙。
  对着这样美的一张脸,容央到底发不出脾气,冷哼道:“我是姐姐,你是弟弟,从来只有我护你的道理,和亲大辽既是苦事一桩,我又哪里舍得让你来替?”
  赵彭道:“无妨,也不是头回替你受苦受难。”
  容央上前,赵彭忙喝止:“嘘,别惊着我的鱼。”
  容央不耐地朝桥底下瞪一眼,赵彭趁势道:“言归正传,选驸马一事,还是尽快落实的好,不说夜长梦多,就你如今这挑法,不是跳入火坑,就是把自己挑成个半老徐娘。‘红颜留不住,春风道薄情。’天生丽质的嘉仪帝姬若是年老色衰了,还有哪个翩翩公子愿意矢忠不二,一心相待?”
  和风拂动河岸垂柳,条条绿绦拖着碎金在水波里飘来荡去,如梦如幻,很是有一番白驹过隙、岁月无痕的惘然。
  容央却无比清明地盯着赵彭:“那可未必。”
  赵彭侧目。
  容央皓腕微抬,荼白立刻扶上去,那边雪青撑开小伞,替容央遮住树外艳阳。
  白生生的小虹桥上,美人玉立,丰韵无双。
  “天生丽质的嘉仪帝姬就是年老色衰了,也一样是大鄞男儿心中的洛神,愿矢忠不二,一心相待的翩翩公子,只会多,不会少。”
  容央郑重其事,宣告完,迤迤然下桥离去。
  赵彭盯着那抹倨傲倩影,哑然一笑。
  桥下,垂柳铺堤,绿影如屏,一艘画舫静静泊于小虹桥畔。荼白的小心脏还在因容央的慷慨豪言突动不休,由衷夸道:“殿下神气,放眼汴京,能把刚刚那番话说得人心服口服的,也就只有您了。”
  雪青不同于荼白的跳脱,闻言却也笑:“能把阿谀奉承之辞说得如此让人心服口服的,放眼汴京,也只有你了。”
  荼白扬眉:“哪有奉承?殿下本就容色无双,美丽动人,大鄞男儿无人不爱!”
  扭头朝容央:“是也不是?”
  容央意气风发:“是!”
  荼白笑声如铃,喜滋滋扶人上船。
  容央脚下一顿。
  有风从湖上吹来,哗然穿岸而过,容央扭头,定睛望向虹桥底下的一丛绿草。
  一根抛竿从草丛里探出,钓线如银丝,抛入桥底水下,在湖光反射里忽隐忽现。
  草丛外,一双男人的小腿扎入眼帘。
  “那儿……有个人?!”荼白一惊。
  容央双眸一眯,上前两步,登上画舫。视野移动,那人的形象从垂柳绿草里显出。
  长手长脚,枕臂平躺,脸盖一顶笠帽,嘴叼一根春草,腰边一根鱼竿深扎入土,竿下一个鱼篓水光潋滟。
  不声不言,嚣张又内敛。
  “哪儿来的莽汉,竟一声不吭地躲在桥底下偷听……”荼白小脸臊红,回想先前所言,心跳慌乱,不及谇完,雪青示意噤声。
  斑驳碎金铺陈四周,桥底愈显晦暗模糊,容央眼神泠然,视线自男人唇间移开,定格在那双被斜阳照射的黑靴上。
  一双紧扎的、漆黑云纹长统软靴。
  “走。”
  ※
  湖风阵阵,珠帘翠幕的画舫渐行渐远。
  雪青端来一杯刚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