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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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现的只会是黑夜。”“在名叫Z城的器皿里,/生长着叫做‘杀戮’的永不凋谢的植物。”“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否认:/在G城,二十世纪之后来临的,/是公元十世纪。”在富有理想主义色彩的诗人眼里,甚至人类社会的20世纪也远非一个值得赞美的世纪,而是一个光怪陆离、诡异可怖的时代:
棺材覆盖着儿童的脸庞书本书写在乌鸦的内脏野兽举着一朵花在踱步岩石在狂人的两肺间呼吸这这就是二十世纪。
在抨击现实时总有一副金刚怒目、桀骜不驯姿态的阿多尼斯,还往往超越阿拉伯的时空,站在全人类的高度俯瞰人生万象。死亡与生命、希望与绝望、光明与黑暗、爱情与肉欲这些古今诗歌的永恒主题,也构成了阿多尼斯反复咏叹的主调。得益于深厚的阿拉伯文化根基和西方文化的滋养,以及饱经沧桑的生活经历和充盈灵动的天赋诗才,阿多尼斯对千百年来东西方文人骚客反复吟咏的那些主题作出新的诠释,赋予新的意象。他在诗中呈现的人生观、世界观,其底色是灰暗、冷峻的:“黑暗是包围四周的暴君。”“时光是风,/自死亡的方向吹来。”“怀着厌倦的落魄/我每时每刻都在/填平希望的湖泊。”然而,灰暗的底色下却透射出希望的光芒,死亡的沉寂中也有着生命的脉动:“跪曲着,黑暗降生了;/挺立着,光明降生了。”“死亡来自背后,/即使它看上去来自前方:/前方只属于生命。”“绝望长着手指,/但它只能抓住/死去的蝴蝶。”这些看似信手拈来的美丽短章,在阿多尼斯的诗作中俯拾皆是,其中蕴涵的神韵与智慧、信念与意识,是古今相通、东西合璧的结晶,达到了超凡脱俗、深长隽永的境界,足以让读者在玩味、联想之余,感悟人生的启迪。
阿多尼斯的诗作中自然也不乏情诗。按照阿拉伯文化的传统,在灵与肉、爱情与身体这样的二元对立中,肉与身体总是受到贬抑的一元。阿多尼斯的诗歌却要为身体和肉欲正名,他用美丽的词语讴歌身体:“词语的天空/容纳不下身体的绚丽。”甚至以这样既直露又含蓄、堪称奇思妙想的诗句赞美身体:“什么是肚脐眼?/两个天堂之间的中途。”即便是在耄耋之年创作的情诗集《身体之初,大海之末》中,他依然以无惧世俗的“少年狂”的笔触写道:“为什么,我们不把身体/献给它乖戾的欲念/无论它被人怎样摹描?”他的情诗还分明流露出某种挥之不去的沧桑感,因而既超越了卿卿我我的俗趣,也摆脱了玩世不恭的粗鄙,爱情的书写中平添几分属于生命与时间的力度和苍凉:“我该如何形容我们的爱情/被这个时代的皱纹收纳的爱情?”爱情,也从男女恋情上升到人的存在意义的高度:
无论爱情是神灵是游戏,还是一场偶然只有在爱情里,我们岁月的荒芜才能找到荫蔽
阿拉伯社会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宗教气息浓厚的社会,因此,阿多尼斯也和阿拉伯现代文学的巨匠们一样,对宗教、对人与神的关系给予格外的关注。虽然他来自一个宗教文化占主导地位的社会,但他却在诗歌中高举人的旗帜,挑战弥漫于阿拉伯社会的神本主义和宗教保守主义。在他早期创作的著名诗集《大马士革的米赫亚尔之歌》中,他怀着“全知全觉者的困惑”,拒绝在上帝和魔鬼之间作出似乎是显而易见的选择:
我不选择上帝,也不选择魔鬼,两者都是墙,都会将我的双眼蒙上。难道我要用一堵墙去换另一堵墙?我的困惑是照明者的困惑,是全知全觉者的困惑……
他还发出这样的豪言:“我在上帝和魔鬼的上方跨越/我的道路/比神灵和魔鬼的道路更为遥远。”他以惊人的勇气,在东方的阿拉伯遥相呼应尼采“上帝死了”的宣言:“我把瞎眼的石头神和七日之神/更换成死去的神灵。”“如果没有创造神灵我们会死/如果没有诛杀神灵我们会死。”
不过,阿多尼斯也并非上帝或神灵概念的绝对排斥者。在他眼里,神学意义上的上帝是可疑的,但审美意义上的上帝却是存在的,值得人们去认识、发现:
什么是美?一种形式,你在它后面会发现奥秘,有时还会发现上帝。
阿多尼斯的诗歌还深受伊斯兰文化遗产中的苏非神秘主义影响,他的许多诗作就其词语、典故、隐喻、意境而言,都具有浓厚的伊斯兰神秘主义色彩,犹如隐现在一层神秘而奇妙的迷雾之中。如果说阿多尼斯的诗作也具有神秘主义的特点,那么正如他所言,那是一种“剥离了神灵的神秘主义”。
阿多尼斯还经常借诗歌表达对诗学与写作的见解。他的诗作体现出令人惊叹的想象力。他认为:“想象力在诗歌中是桥梁,/在爱情中是森林。”他是一位擅用隐喻的大师。在他看来,隐喻“是一次迁移,/在烈火与烈火之间/在死亡与死亡之间。”隐喻还犹如“在词语的胸中/扑闪的翅膀”。他这样看待语言的朦胧之美:“词语——/只有在朦胧的怀抱里/才会绽放蓓蕾。”他为人们眼里难以理解的朦胧诗人辩护:
你只能朦胧地理解他,可他是多么清晰:意义的太阳,有时,会被墙的阴影遮挡。
他还认为,伟大的诗人总是关注现实并能够洞察现实的:“诗人不会有洞察幽冥的眼力,/如果他没有洞察现实的眼光。”诗人创作,是为了表达内心的愿望:“写吧。不要写!诗人啊——/除非是为了在词语的巢房里/种下愿望的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