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中没有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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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抖来,而且浑身都打开了寒噤。我怀着一种恐惧……在打过胶合板靶子以后,要朝活生生的人开枪,真不容易。但我还是镇定下来,扣动了班级……在瞄准镜里,只见他摇晃了两下便倒了下去。他死没死我不知道。可是开枪后我身上战栗得更厉害了,心里害怕得不得了:我杀了一个人……”
  我们回到排里,大伙开会讨论我的行为。我们的团小组长克拉瓦 伊万诺娃劝我说:‘不要同情他们,应该恨他们……’他的父亲是被法西斯杀害的。那时我们常常喜欢围在一堆唱歌,而她总是请求说“‘别唱了,姑娘们,等我们打垮了这帮恶棍再唱吧。’”
  几天后玛利亚 伊万诺夫娜打电话给我,约我到她前线的战友克拉夫季娜 科罗辛娜家里去做客。于是我又一次得知,姑娘们成为战士,杀人,是多么的不简单。
  克拉夫季娜 科罗辛娜(上士,狙击手)说:
  “我们卧倒后,我开始观测。这时我发现有个德国人欠着腰站了起来,我手指头一动,他就倒下了。您知道吗?我一个劲的哆嗦,全身战抖。我哭了。我以前是朝靶子射击……根本不在乎。可是在这里,我是怎么把一个活人给打死的呢?……”
  “但这种恐惧很快就过去了,一次我们行军路过东普鲁士的一个小镇。到达那里时,道路旁有一座既象板棚又象房屋的建筑的残骸,已经辨认不清了。它刚刚遭到大火焚烧,火苗渐熄,只留下一堆焦碳。焦碳里有些扭曲的人骨,还有几颗烧掉了珐琅质的五星帽徽……是我们的俘虏被关在这房子里头给活活地烧死了……。从那以后不管杀多少人我都没有感觉了。当我看见那些烧焦的残尸时,我不能控制自己,脑子里除了复仇的欲望什么也没有。”
  “……我从前线回来时,头发全白了。我才二十一岁,却象个小老太婆。我挂过彩,受过震伤,一只耳朵几乎聋了。妈妈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我相信你准会回来的,我白天黑夜都在为你祈祷呀。’我哥哥已经死在北方了。”
  妈妈说:“无论是生儿还是生女,如今全一个样。不过,他到底是个男子汉,有义务保卫祖国。而你却是女孩子。我总在祈祷一件事:与其你受伤残废,倒不如被打死来得好……”
  “我老家在切里亚宾斯克州(我不是白俄罗斯人,是后来我丈夫把我带到此地的),那儿有各种金属采矿场。只要爆破的小炮一响——爆破通常都在夜里——我总是刹那间就丛床上跳起来,头一件事就是抓起外套朝外跑,随便跑到哪儿都行。这时妈妈就把我抓住,紧紧地搂在怀里,象哄小孩一样哄我。我好几次从床上一个跟头栽下来,去抓外套……”
  屋子里暖烘烘的,可是玛利亚 伊万诺夫娜裹着一条厚羊毛毯,还浑身发冷。她继续给我讲:
  “有一回,我们的侦察兵抓回一个德军军官:有见事他十分疑惑。就是在前些日子他阵地上有好多士兵被打死,全都是脑门上一枪毙命。他说,普通的狙击手是没有这种手法的‘请你们告诉我。’他请求到‘这位神枪手是谁?我想见一见他’我们团长对他说:‘很遗憾不能指给你看了,那是个年轻的女狙击手,已经牺牲了。’她就是萨沙 施里亚霍娃,她是在单独执行潜伏任务时被打死的。使她遭殃的是她那条心爱的红围巾。她非常喜欢这条围巾,旧怎么也不肯取下它,结果在雪地里暴露了位置。当这个德国军官听到这一切都是一个女人干出来的时候,他垂下了脑袋,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们常常两人一组,在中间地带从早晨一直潜伏到夜晚,在战位上一动也不能动,眼里流着泪,手臂发麻,就连身子也由于紧张而失去知觉,真是难过极了。冬天尤其难熬,雪就在你身下融化。天刚破晓,我们就出发,知道天黑才能在夜幕下撤回。我们常常趴在雪地里,树梢上,蹲在棚子里或被毁坏的房屋顶上,一连十二个钟头甚至更长。我们在那儿伪装好,不让敌人发现我们。我们尽量靠近敌人选择监视点,中间只隔七百到八百米。有时连五百米都不到。”
  “我不知道我们当时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反正上帝没让女人成为兵士。我在给您讲一件事情……”
  “我们开始反攻了,推进十分迅速。但后勤部队被远远甩在后面,炊事车也被炸毁了,一连几天吃不上热饭,全靠面包干过活,大家舌头都磨破了,简直再也嚼不动那玩意了。”
  “我的副手被地雷炸死了,于是我又带了一个新兵到前沿去。突然,一匹小马出现在中间地带。它真漂亮,尾巴特别柔软……它悠然自得地溜达着,好象周围什么也没发生,也根本不存在战争。我们听到德国人在嚷嚷,大概是从他们阵地上跑丢的。我们的战士也在吵个不休:
  “它要逃走了,打死来煮一锅马肉汤就好了……”
  “这距离冲锋枪打不着!”
  大家看着我们:
  “狙击手过来了。先请她们打吧……快打呀,姑娘们!”
  “怎么办?我想都没想。抬手就开了枪。小马腿一软,横倒了下来,细声细气的嘶鸣着,声音随风飘了过来……”
  “我在事后才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么漂亮可爱的小马,我竟然一枪把它打死了,要拿它来煮汤喝!可当时,我听到背后有人在哭,回头一看,是那个新兵。”
  “怎么啦你?”我问
  “‘我可怜那匹小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