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翅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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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景,又见四下无人引荐,便自顾自抬脚朝着最近那桌走去。
  桌边早坐了四人,其中三人挨得很近,写诗作对,笑声不断。
  而在他们的对面则坐着一个清瘦书生样的男人。那人不看花,不看人,连桌上的佳肴美酒亦不扫一眼,只是伏案疾书。桌子被对面那自得其乐忘乎所以的三人拍的啪啪响,连累铺在桌上的纸也随之晃动。可那人却直着背,动也不动,像是一座蒙着灰布的陈年塑像一样。
  唯有那右臂,连着着笔的右手在不停舞动。细白的腕子下沉,执笔的手指稳而又稳,像是生来就与笔长在一起,掰也掰不开似的。
  那落于纸上的墨字力透纸背,一丝抖动也无。笔力千钧,字形舒展,大开大阖,横竖撇捺间锋芒毕露,似有金戈铁马踏开一片雪白,奔出纸外。
  他不是书生。
  没来由的判断。贺凝闻不禁好奇,正想挑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好好观察,却听见一声清朗而微带笑意的声音。
  “阁下觉得,在下这字如何?”
  干净温和的嗓音让古朴的塑像“活”了过来。那人搁了笔,转过头对着他轻笑道。
  贺凝闻一窘,瞅着那人刚要道声不是,却不由得一愣,整个人定住了。
  那人的脸花得像上台唱戏的,污渍血渍一道又一道覆在他脸上,直把五官轮廓都笼罩在一片模糊的阴影里。脖颈下的衣领还隐约可见被利器划开的豁口,险而又险,像是有人曾经欲用闪着寒光的刀刃取他性命。
  而那灰扑扑的衣裳破破烂烂又像个叫花子。全身上下,可以把他与戏子和花子区分开来的,只有那对眼睛。干净的,黑山白水一样,里面盛着半分温朗笑意,水镜般嵌在两双乌青眼圈中。
  而从眼睛里溢出的两道清澈的眼神,在与贺凝闻的眼神相撞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在下贺凝闻,幸会。”贺凝闻直勾勾地盯着男子的眼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或者说,他欣喜于这绝妙的契机,绝妙的局面,至于原本的问题是什么,这样失不失礼,早已再不重要。“阁下如何称呼?”
  “真巧……”男子却喟叹,“我想大多数人可能五百年都不会像我那么幸运,我们可以好好认识认识。”
  “我在想,阁下是怎么进来的?扮做那叫花子的吗?”贺凝闻奇道。
  “自然是飞进来的。”那人起身行礼,扯出了个并不真诚的微笑,道,“久仰大名。鄙姓贺,名凝闻。可以在这里遇到贺少侠,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霉运。”


第3章
  说是赏花宴,过了月洞门后花却少了,整齐的石板路两侧是低矮的栅栏围住,而古树的枝桠在其中肆意绽放。
  月洞门将前厅后院隔开,只有几个护院留在那边巡视着。时晏一人踏入幽静之径,循着路去,也有清池上莲花初绽,倒是与越陵水榭亭台景致有所不同,时晏并不着急便有心细看:因是城外免得惹人注意,此处说不上楼,只是一处齐平的园林。院子里倒载着棵垂柳,到了季节,白絮便在空中随意而去。
  文人骚客或许触景而发,时晏却开了扇遮在自己面前。一双桃花眼里若是有几分情便是世间至极风流,可惜的是,那双深得不见底的黑眸转了转,终究没有半分情绪外露。
  门口尚且有着婢仆众,后院里却除了鸟鸣无一物。
  太安静了。
  无人近身?
  时晏双目最终落在了后院正厅,紧闭着的那扇门后,想必就是他从未见过面的那位好友了。
  推开榆木制的门,时晏合了扇轻敲在掌心。屋内如他所猜想一致只有一人:长发竖起,儒生打扮。
  那人原是在捧着书卷细读,见时晏将门推开才恍惚一瞬,合上书页起身拱手:“想必先生便是清F公子。”
  F天兮清凉,玄气兮高朗。清F意为天,晏者亦是天清,乃是他的号。
  虽一语道破他的身份,时晏却直觉到此人并非柴无首,果不其然,又听得那人继续,“在下和元一十九年探花,今国子监太学品正,扈江离。”
  两年前的探花?
  倒也的确容貌俊朗,很是合当今皇上的眼缘。
  时晏静静看着他。便是当今朝廷官员出现在此就要担上结党营私的名头也没让他有什么意外的神色,扈江离暗叹一声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却是时晏含笑以扇为手招呼向桌子:“不若我们坐下再详谈?”
  扈江离道声应当的。
  二人入座,扈江离将早就沏好的茶给他倒上,边道:“在下并不是公子所要等的人,柴公,他近日不利出面。”说到最后,他脸上有了些嘲意,却不知是对谁的。一息暂歇,扈江离继续解释:“扈某曾受柴公恩惠,而今特来偿恩。”他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于时晏。
  封上三字致风如确是柴无首字迹,时晏接过,听扈江离又继续:“柴公言明此信须得由扈某亲自交由公子。如今扈某的事已然办成了,便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扈江离起身便要离去,时晏手中碾过墨迹未拆信却先发问:“兄台且慢,柴兄只留了这封信吗?没有多余的话要给我?”
  扈江离的脚步停了下来,轻叹一声后他笑了声,道:“没想到,你真的问了。”他转身看着时晏,脸上嘲意尽去:“扈某答应了柴公两件事,送信赴会是第一件,若你问了,我便将第二件物什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