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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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在一起,没有和她在一起。’我想让你知道,奥丝娜特,几乎每个夜晚他睡着后,我都睡不着,躺在床上,看着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我们黑漆漆卧室的月光。我问自己,如果我是你,我会怎么样。你的平静吸引了我。如果我能吸收一些你的平静就好了。有时我起床穿好衣服走向门口,想在午夜前去找你,解释一切,但是我能解释什么呢?我在门廊站了有十分钟,观看明澈的夜空,找出北斗七星,而后再次脱去衣服,醒着躺在床上。他呼吸均匀,我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渴望,要去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甚至去你的房间和你在一起。但是请你理解,我只是在深夜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不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为什么是这样才会有这种想法,那时我感到与你是如此切近。比如,我想和你一起在洗衣房工作。只有你我二人。我总是把你的两张便条放在口袋里,一遍遍地看。我想让你知道我多么珍惜你写的每一个词语,还有,更为你没写的东西感动。基布兹的人议论我们。布阿兹让他们感到震惊;他们说我只是个过客,俯身把他从你身边拉走,布阿兹并不在乎下班后去哪所住房,或者是睡哪张床。有天在办公室附近,罗尼·辛德林冲我挤挤眼睛说:‘那么,蒙娜丽莎,依旧静水流深,是吗?’我没有回答他,羞愧地走开了。到了家里,我哭了。有时深夜,我会在他睡着之后哭泣,不是因为他,或者不全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因为你。仿佛有些糟糕的丑事发生在我们二人身上,无法修复。有时我问他:‘什么,布阿兹?’他说:‘没什么。’我为那片茫然所吸引——仿佛他一无所有,仿佛他直接来自孤独的沙漠。那时——可是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毕竟,听说这些对你是一种伤害,我不想给你平添新的痛苦。恰恰相反:我现在想分担你的孤独,就像我想有那么一刻触摸他的孤独一样。现在快凌晨一点了,他已经睡熟,蜷缩成胎儿状,狗睡在他的脚下,猫躺在桌子上,我借着鹅颈状的台灯灯光不停地写,它的黄眼睛追随着我的手的动作。我知道没有意义,我不得不搁笔了,你甚至都不会看这个已经长达四页的便条。你可能会把它撕碎扔掉。也许你会认为我脑子有毛病,确实如此。咱们见面聊聊吧。不聊布阿兹的饮食,也不聊他需要服用的药物。(我确实尝试着让他不要忘记。我努力了,但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你知道他很固执,那样子像是蔑视,但更是漠视。)我们可以谈论完全不同的话题。比如,一年四季,甚至夏夜那星光璀璨的天空:我对天空和星云感兴趣。也许你也是?我等候你写便条告诉我你的想法,奥丝娜特。两个字足矣。我等着。阿丽埃拉·巴。”
对这封放在她信箱里的信,奥丝娜特选择了不回应。她看了两遍,将其折叠起来,放进抽屉。现在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篱笆旁边有三只小猫:一只专心地啃着自己的爪子;另一只卧在那里,也许在打盹儿,但是耳朵则多疑地竖了起来,好像正在捕捉细微的声音;第三只猫正在追逐自己的尾巴,不住地跌倒,轻轻地翻身,四脚朝天,因为它太小了。微风拂过,就像要吹凉一杯茶。奥丝娜特离开窗子,坐到沙发上,后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双眼紧闭。很快就要到晚上了,她要听收音机里播放的轻音乐,看书。而后她会脱下衣服,把下班后穿的衣服叠整齐,放好明天的工作服,冲澡,上床睡觉。她的夜晚已经没有梦,她会在闹钟报时之前醒来。鸽子唤醒了她。

朋友之间
天将破晓之际,初雨开始降落在基布兹的房屋、田野和果园。空中弥漫着潮湿泥土和干净树叶的新鲜气息。雨水沿着明沟哗哗流淌,洗净红色屋顶和马口铁棚屋的灰尘。第一缕晨曦笼罩着一座座房屋,花园里的鲜花上闪烁着水珠。一架多余的草坪洒水器继续喷洒着水汽。一辆湿漉漉的儿童三轮脚踏车斜放在一条小径上。群鸟在树梢上惊恐地尖叫。
雨把纳胡姆·阿塞洛夫从不安稳的睡眠中吵醒。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听到了敲击百叶窗的声音,好像有人来告诉他什么事情。他起身坐在床上,悉心谛听,直至意识到初雨来临了。今天他要到那里去,让埃德娜坐在椅子上,直视她的眼睛,和她说话,诉说一切。实际上也是去找大卫·达甘。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是他能对他说些什么?对她说些什么呢?
纳胡姆·阿塞洛夫,一个五十岁上下的鳏夫,是耶克哈特基布兹的电工。大儿子伊沙伊几年前在一场以牙还牙的袭击中被杀后,埃德娜成为他现在唯一健在的孩子。她是一个颇有主见的年轻女子,乌黑的双眼,橄榄色的皮肤。这个春天,她已经年满十七岁,是基布兹高年级的学生。每天下午,她都会离开三个女孩合住的宿舍,来看父亲。她会坐在他对面的扶手椅里,双手抱肩,仿佛她总是有点冷。即使在夏天,她也是那样抱着自己。她会和他一起坐上个把小时,直至夜幕降临。他会准备咖啡,一盘剥去果皮、削好了的水果,他们会静静地聊收音机里的新闻,或者她的学习,而后她会离去,与朋友共度整个夜晚,也许不和朋友在一起。纳胡姆不了解,也没有过问她的社交生活,她也没有主动说明。他曾经听说她与救生员杜比有过短暂的恋情,但是闲言碎语很快消失了。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他和女儿从来不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