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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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送上半空。
  此时猛风突至,压上策公发顶笠帽,将他头脸尽数挡住。量云大喜,忙将大悲咒手印不要钱似的全数使出,策公被挡了视线,几次没招架住,身上连受重击。量云知这是绝佳时机,最后一点力气都豁了出来,打得策公如败革般坠落。不料这大胜之际,背后突然探出一截剑尖,横削他脖子。量云全没有躲开的把握,但还是得躲,他数十年所学皆用来躲这一剑,几乎把自己脖颈拧断。剑尖贴肉划开,剑气扫过左眼,量云回首看见一白发老者凌空持剑,一对夜枭眼无情又讥诮地瞪视自己,而笠帽披风摔在船上,平平贴着船板,哪里有人――原来又中了这老鬼的障眼法。
  量云躺落于披风上,肝胆欲裂,他的左眼却于此时发挥出远超平常十倍的目力,黑云和月华都不能干扰他的视线,广袤长天中游曳的星辰历历在目,大象万千,巨细靡遗。然而只是一瞬,只有一瞬,星辰迅速隐没黑暗中,左眼再不见一寸光了。
  量云恨得要哭,他宝贝什么都没宝贝这双眼睛厉害,可那现下却被糟老头毁去一只。原先这老儿不现身,虽搅得他手忙脚乱,心里却也猜到恐怕是没把握与自己正面过招的缘故;终于将他逼出来后,这老儿果然没有躲着的时候唬人,不想自己却因此轻敌,吃了大亏。他挟着怒气强行坐了起来,与船头骸骨差点贴上脸。这骸骨几经波荡,居然还稳稳端坐船上,当真本事。
  量云阴测测一笑,看着狂风中提着剑蹒跚而来的白发人,手下备了几个杀招只待他上船。
  便在此时,河滩旁的疏林里突然亮起了一排灯龙。若在往常,量云只消一眼便能探清底细,如今左眼钝痛,未伤的右眼也罢了工,朦朦胧胧视物不明。他除下高冠,悄悄伏低身子,拖过策公的披风把那具骸骨盖住。他才做完,头顶蓦然炸开一声厉喝:“什么人?”
  量云一惊,他眼睛受伤,耳朵却没受伤,什么人居然能消无声息地靠近,自己却不知晓。他抬起头来,只见眼前这人穿一身红色公服,左手提防风灯,右手握连枷,一副相貌平平、胸怀大志的模样。他身后还有七个同样服色的公人。
  量云权衡时势,眉头先皱出惨容,然后脸上再堆起一点笑:“惊扰官爷,我等是走水路的商客,走大运遇上了水贼,险些丧命。幸好小人自幼学了些棍棒,才得以逃出生天。”
  他一指披风盖住之处道:“这是家兄,以遭不测,正要带回家乡埋葬。”他再一指策公,“那是我家老叔,伏在床板下学狗叫才躲过一劫。”
  他这惨兮兮的认真样有种别致的滑稽,几个公服人先笑一回,笑罢了才去看策公。策公适时地低下头,手里剑早已收起。
  这伙公人便是那臭名昭著的纠判使,本地纠判使的头领叫郭宣岳,他日里接到密报,说江湖上有名的恶人量云老妖夜里会来镇上。这郭宣岳一身武艺,只差几件漂亮功勋,而量云又一向是纠判使通缉版上的头牌,一收到消息,无论真假,郭宣岳立即亲自带领主力,前来执行公务。
  告密的便是朱提。这回量云上门寻仇,朱提被逼上绝路,索性来个鱼死网破,引来这些纠判使。量云几句话套出他们来意,心里恨不能把朱提大卸八块。
  郭宣岳要借船渡河。他率先跨上船,并不在乎量云策公的意愿,说借不过是好听罢了。他上船后,又从身后人群里提出一个怏怏的半大孩子,量云眉尾不易察觉地一跳,问:“官爷家的小郎君啊?身条抽长的,将来定是个好汉。”
  郭宣岳横了他一眼:“哪有带孩子去杀人的理?”他有心炫耀,虽知量云在套话,却还是答了,“方才我和弟兄们正行路,恰遇这孩子涉水。我见他在水里走着,一脚是一脚,浑无阻滞,半点水花也没溅起来,分明是学有上等身法。我心里一动,便顺手擒了他来。别看他年纪小小,功夫不济,但一招一式都是上等武学,不过是没练到家罢了。教他功夫的人在此地隐姓埋名,必定居心叵测。”
  量云在心里翻个白眼,都隐姓埋名了,还居心叵测。
  郭宣岳将那孩子拉到身前,不阴不阳地问:“说罢,你师傅是谁?现下在何处?”
  孩子摇头晃脑,继续怏怏着。
  郭宣岳深谙拷问之道,半点不急。他假笑道:“本来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问问,但你这样不配合,我便忍不住要猜这里边是否有见不得人的官司。如此,少不得要把你吊起来做饵,等你师傅来投案了,只是今夜风大雨大,吊一晚上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孩子索性头也不晃,怏怏完了还装起了聋子。
  郭宣岳深深皱起眉,不解。按理说这么大的孩子,吓到这份上也差不多该开口了,如此冥顽不灵的还真是前所未见,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没等他想通,头顶上悬了一整日的黑云终于落雨了。雨借风势,来无定向,痛痛快快地将一干人等全数浇透。郭宣岳打了个激灵,手下有人提议,量云老妖出没的消息真假未知,不若先去上游那座旧佛堂里避雨,再做打算。
  郭宣岳刚想应好,一直怏怏的孩子却突然跳起来大叫:“不许去!不许去!”一头撞向郭宣岳肚子。郭宣岳侧身一躲,伸手揪住冲过头的孩子后领,迫他仰起头来,让冷雨浇他脸上的愤怒。他眯眼道:“好,咱们就去那座老佛堂!”
  众人更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