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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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幻象的能力——他们的父亲却可以,他用指尖拂过她微笑时显露的酒窝,把碎发塞进她戴着的发网里,或是在捏好面包团之后,在她肩上留下沾着黄色面粉的手印。
他们的父亲不能看到未来,却可以用他的手指修理物件,比如破掉的盘子、影幕上的裂缝、旧衬衣上磨坏的褶边。有时候他会给你一种错觉,那就是当人们陷入麻烦时,他能使一切各归各位。所以,当父亲走过来,把阿珂斯抱起来晃悠时,他难得地没有觉得难为情。
“小小孩!”父亲喊着,把阿珂斯抛到自己肩膀上驮着,“噢——也不小啦!再想这样恐怕也难办啦!”
“那不是因为我长大了,是因为您老了。”阿珂斯答道。
“这话说的!竟然出自我自己的儿子之口,”父亲说道,“这种犀利言辞应该得到何种惩罚呢?我想想看——”
“别别——”
但已经晚了。父亲把阿珂斯向后一甩,让他滑下去,抓住他的两个脚踝,让他头朝下地荡来荡去。阿珂斯连忙拉住自己的衬衣和夹克,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奥瑟把他放低,直到安全地贴近地面了才松开手。
“叫你口无遮拦,长点儿记性!”父亲凑近他说道。
“口无遮拦让您头昏脑涨了吗?”阿珂斯说着,无辜地冲他眨眨眼睛。
“没错,”奥瑟咧嘴一笑,“芳信快乐。”
阿珂斯也笑了:“芳信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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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他们撑到很晚,埃加和欧力都趴在餐厅的桌子上睡着了。母亲把欧力抱到客厅里的长沙发上安顿好,这些日子她有一半时间都是在这儿睡的;父亲则叫醒了埃加。每个人都各回各屋去休息了,只剩下阿珂斯和母亲。他们俩总是最后才睡的人。
母亲打开墙上的影幕,上面显示出议会的滚动新闻。议会由九个星国构成,它们都是星系里最大的或是最重要的成员。严格意义上说,每个星国都是独立存在的,但议会统理贸易、武器、交通及纷争谈判,在杂乱无序的宇宙中强制执行法律法规。议会新闻提及一个个星国:缇比斯的水资源短缺,欧尔叶的医学新疗法,皮塔轨道上抛锚的劫掠船只……
母亲打开了一罐干药草。一开始,阿珂斯还以为她是要调制安神剂,好帮助他们早点儿入睡。但她走到壁橱那里,取下了放在顶层架子上的缄语花——那是不许孩子们乱动的。
“我想,今晚我们的课程应该算是特训。”萨法说道。在阿珂斯的头脑中,每当她教他关于冰花的东西,他就是这样去认知的——是萨法,她的教名,而不是“老妈”。自打两季前开始,她就开玩笑地把这种深夜酿花讲习会称为“课程”。但此刻她的声音在阿珂斯听来多了几分严肃,很难说是以母亲的身份在讲话。
“去拿个砧板来,然后替我切一点儿哈瓦根。”她说着戴上一副手套,“我们之前用过缄语花,对吧?”
“配催眠剂的时候用过。”阿珂斯一边说,一边照母亲的吩咐做。他站在她的左边,拿着砧板和刀,还有沾着灰的哈瓦根——它呈一种病恹恹的白色,上面覆盖着细小的绒毛。
“还有逍遥制剂,”母亲加上一句,“我一定跟你说过,有朝一日开派对的时候会用到它的。得等你再长大一点儿才行。”
“您说过的,”阿珂斯回答,“那时您也说过‘得等你再长大一点儿才行’。”
她歪着嘴笑了起来。大多数时候,这就是你能从阿珂斯的母亲那儿得到的最好回应。
“要配制‘长大一点儿版本’的逍遥制剂,你所用到的原料也能用于配制毒药。”她说着,神情黯然,“只要把缄语花的用量加倍,把哈瓦根的用量减半就行,明白了吗?”
“为什么——”阿珂斯正要发问,母亲已经换了话题。
“那么,”她拈了一瓣缄语花的花瓣放在自己的砧板上,花瓣仍然鲜红,但已经枯萎缩小成拇指那么大了。“你今晚都在想些什么呢?”
“没想什么呀,”阿珂斯说,“芳信祭上人们都盯着我们看,好像是。”
“他们是被‘命运眷顾’弄得着迷了。早晚有一天他们就不会再那样了,”她叹了口气,“但是,恐怕你得……你们得永远被他们盯着看。”
阿珂斯很想问一问,那个“你们”是指谁,但上课的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问错一个问题,她可能戛然而止,问对一个问题,他会弄懂他想都没想过的事。
“那您呢?”阿珂斯问道,“我的意思是,您今晚都在想些什么?”
“啊……”母亲的手法十分轻柔,刀子“嗒嗒嗒”轻落在砧板上。阿珂斯的手法也进步了,不过还是会不小心切出大块的来。“今晚萦绕我思绪的是诺亚维克家族。”她说。
她光着脚,因为冷,脚趾向内弯曲着——神谕者的脚。
“他们统治着盐沼枭狄,”她说,“我们敌人的地盘。”
盐沼枭狄是一个民族,而不是星国,以凶狠、暴戾著称。他们每取一性命,就会在胳膊上文刻一道线,并且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格斗和兵法。他们也生活在极北荼威——与阿珂斯和他的家人生活在同一星国——但他们从不称之为“荼威”,也不以“荼威人”自称。他们的领地在一大片极羽草的另一边,阿珂斯家的窗子上就不时有那样的极羽草拂过。
阿珂斯的祖母死于一次盐沼枭狄的进犯,当时她只有一把面包刀自卫——反正父亲讲的故事里就是这么说的。而整个海萨至今仍遍布枭狄暴行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