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贝特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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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转。



除了两姐妹,其他人也开始承认芭贝特的确很优秀。这个逃难来的人以前从未学过这新国家的语言,却能用蹩脚的挪威语讨价还价,连贝勒沃格最铁石心肠的商人也不免败下阵来。她在码头和市集上都受人敬畏。



教会年长的弟兄姊妹一开始有些瞧不起这个外国女人,而现在却因她改善了他们的小姐妹的生活而感到高兴,他们自己也从中受益。他们发现烦恼和忧虑已被驱出生活;现在,他们有钱财来捐献,有时间来互诉心声或抱怨旧友,有安宁之心来沉思属天之事。经过一段时间后,不少弟兄姊妹在祈祷时会带上芭贝特的名字,感谢上帝送来这位寡言的陌生人。在这房子里,她便是他们两位美丽的马利亚的马大[1]。匠人所弃的石头,已作了房角的头块石头。[2]



而只有两位小姐知道,她们的“奠基石”对黄房子有着神秘而令人担忧的影响力,房子就好像克尔白,同麦加黑石有着某种联系[3]。



芭贝特很少谈及她过去的生活。一开始,姐妹俩小心翼翼地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而后她们就感受到了帕潘先生所说的芭贝特的庄严与坚忍。“我的夫人们,你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她耸耸肩,回答说,“这就是命运。”



然而有一天,她突然告诉她们,过去很多年她一直持有一张法国彩票,而现在在巴黎,有位忠实的朋友仍每年都帮她买这个号码的彩票,说不定哪一天她就中了一万法郎的头奖。当时,姐妹俩觉得这厨师的老旧包袱是用魔毯做成的,也许在某一刻,芭贝特就会乘上毯子,飞回巴黎。



有时候,马蒂娜或菲利帕跟芭贝特说话,而她却不答话,她们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否听到了她们的话。这时,她们就隐隐觉得芭贝特要离开她们飞回巴黎了。她们有时还会发现芭贝特坐在厨房里,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抵着太阳穴,在专注地研究一本厚重的黑皮书;她们暗自怀疑那是天主教的祈祷书。或者,她会一动不动地坐在厨房那张三条腿的椅子上,有力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深色的眼睛睁得很大,就像坐在三足椅上的皮媞亚[4]一样,散发着致命而神秘的气息。在这些时候,她们明白了芭贝特是深不可测的;在对她的试探中,她们感到她有热情、记忆和憧憬,可那究竟是什么,她们却不得而知。



她们感到一阵阵寒颤掠过全身,心想着:“毕竟,她也许就是一个Pétroleuse。”



[1] 《圣经》记载,马大、马利亚(不是圣母玛利亚)和拉撒路姐弟三人住在耶路撒冷东方不远的伯大尼村庄,耶稣与门徒曾数次到过其家。《路加福音》10:38-42记载,马利亚听耶稣讲道,马大在一旁伺候。(译注)



[2] 此句为《圣经·诗篇》118:22原文。(译注)



[3] 克尔白又称卡巴天房、天房等,是一座立方体的建筑物,位于伊斯兰教圣城麦加的禁寺内,其东南角镶有一块黑色的石头,曾被穆罕默德亲吻。(译注)



[4] 皮媞亚是古希腊的阿波罗神女祭司,服务于帕纳塞斯山上的德尔斐神庙,坐在神庙中的一张三足椅上。她以传达阿波罗神的神谕而闻名,被认为能够预见到未来。(译注)

VI 芭贝特的好运



12月15日是教长诞辰100周年纪念日。



他的女儿们对这一天期待已久,希望能庆祝一番,就像亲爱的父亲依然还活在其信徒之中那样。正因如此,过去这一年中,信徒之间频频出现的不和及争吵,就令她们悲伤而费解。她们曾努力想让各位弟兄姊妹言归于好,但心里知道其实没有做到这点。似乎父亲品性里那股令人欢喜的力量消失了,就如同放在架子上的药瓶没塞上木塞,里面的霍夫曼氏止痛剂[1]便挥发掉了。这对姐妹比父亲的属灵儿女年轻许多,对她们来说,父亲的去世使一些事至今都模糊不清。回到半个世纪之前:其时,未蒙放牧的羊群一直在山间游荡,未入正途,一群阴郁的不速之客紧跟礼拜者的步伐,挤进山谷,似要去熄灭每个小房间的灯火,将寒冷引入其中。现已年老的弟兄姊妹身上在那时便带了罪,而后这给他们带来如牙痛般钻入骨髓的懊悔;而当反对他们的人身上的罪重返时,带来的是入血毒素般深刻的怨恨。



在信徒中有两个老妇人,她们在皈依路德宗前曾散布流言互相中伤,两个人也因此都弄得婚姻破裂,失去了本应获得的遗产。如今,她们虽记不起昨天或一星期前发生的事,却对四十年前的这桩故事耿耿于怀,依然计较着陈年的旧账,彼此怒目相视。还有一个老弟兄,他突然回想起四十五年前,另一个弟兄如何在一桩买卖中骗了他;他也许曾希望将此事从记忆中抹去,然而它就像木刺一般深深扎下了根,怨恨有增无减。还有一位头发灰白、老实敦厚的船长和一个满脸皱纹的虔诚寡妇,他们年轻时曾有段恋情,然而那时她是有夫之妇。近来,他们都翻来覆去地不断将罪责推在对方身上,又不断归咎回自己,亦担心某个曾假意爱着自己的人可能会使自己置身于可怕的后果中,永远再也无法走出来,于是便陷入了忧郁。在黄房子里的聚会上,他们脸色变得苍白,躲闪着彼此的眼神。



随着教长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