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说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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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勋说唐诗
作者:蒋勋
内容简介
《蒋勋说唐诗》中,蒋勋用十个章节来讲述他心中的最精彩的一百首唐诗,他心中最好的唐朝诗人,从魏晋到晚唐,从文学到美学,从张若虚到李商隐,充满诗意,充满禅机,娓娓道来,好看,好读,好美。 唐代是花季,是诗的盛世,是一场精彩的戏,诞生了诸多伟大的诗人,如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李商隐等。 在《蒋勋说唐诗》中,蒋勋给我们讲解唐诗的灿烂与华美,带领我们体验生命中的真与善与美,这将是一次愉悦的心灵出走。唐朝为什么会带给我们感动?因为唐诗里有一种灿烂与华美,唐朝就像汉文化一个短暂的度假期,是一次露营,人不会永远露营,最后还是要回来安分地去遵循农业伦理。为什么我们特别喜欢唐朝?因为会觉得这一年回想起来,最美的那几天是去露营和度假的日子,唐朝就是一次短暂的出走。
第一讲 大唐盛世
诗像一粒珍珠
我在讲美术史谈到唐代的时候,会有一个很不同的心情。如果大家回忆一下,就会发现,完全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一到唐代,在色彩和线条上都出现了如此华丽的美学风格。我常常用“花季”来形容这个历史时期。张萱、周昉、阎立本,这些初唐时期的美术创作者们让我们感觉到生命整个的精神完全像花一样绽放开来,好像忽然之间全部的花都开了。当然,历史本身是延续的,在此之前自然会有一个慢慢积累的阶段,有很多准备工作一直在默默地进行着,这个准备阶段可能长达三百年之久,才会水到渠成。
我们之前提到过陶渊明的时代。在南北朝分裂时期,有很多文学实验,也有许多其他实验,这些实验都是在为一个大时代的到来做准备。在美术方面,要准备色彩,准备线条,准备造型能力;在文学方面要准备文字,准备声音,准备诗的韵律与结构,所以我称其为“漫长的准备期”。
这个准备,特别是文学上的准备,不是很容易发现。因为文学上使用的这些语言和文字,其实经过了长时间的琢磨。比如我们现在给朋友写信时,不大可能专门去思考怎么样把字跟字放在一起,产生比较好的音乐感、节奏感,或者形成一种对仗。但我看学生的报告,会注意他们怎么用“的”、“了”、“呢”、“吗”这些字,这些字用得好或不好,跟我们讲的文学会有很大很大的关系。我们看“五四运动”前后最早的白话文,看当时一些大家的文字,会觉得那个时候“的”用得很多。我想,如果把那些个“的”都删掉,文字会更简练一点。可是在当时,他们这么用,是在强调一种文字的解放和语言的解放,他们希望在文学当中能够看到平常讲话的白话形态。其实我们平常讲话的时候,“吗”或者“呢”这些音,不见得那么强;可当它们变成文字的时候,会特别触目。我讲“触目”的意思是说,在讲话的时候,“你吃饭了吗?”当中那个“吗”,可能只是带出来的一个音,但一变成文字就跟“吃饭”这两个字同等重要了。从听觉上,这个“吗”只是一带而过;而从视觉上看,它却有了很高的独立性。可能就是这个部分,使文字跟语言之间,一直在互相琢磨。
我在很多场合形容诗很像一粒珍珠,它是要经过琢磨的。我们的口腔、舌头、牙齿、嘴唇在互动,像蚌壳一样慢慢、慢慢磨,磨出一粒很圆的珍珠。有一天那个语言和文字能变成这么华美的一首诗,是因为经过了这个长期的琢磨。
魏晋南北朝的三百多年,就是琢磨“唐诗”这颗珍珠的过程。我们甚至在陶渊明这些诗人身上,还可以看到琢磨的痕迹。陶渊明这么好的诗人,我们也给予他很高的文学评价,可是以文学的形式美来讲,我其实没有办法完全欣赏他的诗。我不知道这样讲大家同不同意,大家回想一下,《桃花源记》是陶渊明一首诗的序,他其实是要写那首诗的,结果没想到流传在这个世界上的是诗的序,而不是诗本身。这种现象很有趣,说明这首诗在形式上的完美度还没有被琢磨好。所以,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像唐诗那样的文字、语言还在一个练习的初期阶段。
唐代是诗的盛世
如果这样讲的话,唐代是一个水到渠成的阶段。我想大家都有一个共识,就是整个中国文学史上,诗的高峰绝对在唐代。当你读唐诗时,意思懂还是不懂,都不是那么重要,你忽然觉得那个声音是那样好听。唐诗的形式已经完美到了极致,所以唐代是诗的盛世。唐代不仅在美术史上是一个花季,在文学史上也是一个花季。我们常常说最好的诗人在唐代,这其中多少有些无奈,可那真的是诗的黄金时代。仿佛是一种历史的宿命,那么多诗人就像是彼此有约定一样同时诞生。换一个角度来看,那个时代在语言和文字方面给诗人们提供的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如果返身看我们自己的角色,就会发现白话文运动之后的华文文学绝对不是处在黄金时代,我们的时代比较像魏晋南北朝初期。整个华文文学,都是这种状况。
我们有时候会认为华文文学只存在于中国台湾或中国大陆,其实不然。前几年我去马来西亚的八个城市讲华文文学,我没有想到当地的华文文学如此兴盛。所以,今天的华文文学在世界文学版图中已经是相当大的一部分,在这个世界上,每四个人中就有一个人和我们讲同样的语言。如果这个力量跟电脑、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