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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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而来的云团相遇。这些,便是1941年12月东部骤然降温的因果链。按照波茨坦气象站研究人员、气象学博士霍夫迈斯特的说法,凭借动力气象学原理的应用,部队能提前十天收到相关的天气警告。曾经,在战争开打之前,卜者靠观察祭品的内脏来预言战斗的结果。现在,在奉行理性的1941年12月,气象学家成为新时代的占卜官。
所谓动力气象学,它研究的并非即时的天气,而是观察大范围的整体空气循环,看一种气象如何成形。按照纳粹人士一贯的看法,对这种“全局观”的掌握凭借的是直观,而非论证。
在具体实践上,动力气象学的迫切任务是“对气象条件的积极干预”。必须根据云层的状态,在方圆超过100公里的范围内,出动数支飞行联队,投洒干冰包和碳酸包。只有事先确保这“积极干预”有效,这么做才有意义。对于东线战事来说,动力气象学已经无力回天。即便如此,12月4日,在令人期盼的圣尼古拉节前夕,第三帝国的行政部门还是赶在停止办公前,承诺霍夫迈斯特博士的团队50万帝国马克的研究资金。这可以算是“动力气象学时代的开端”。

12月5日,1942
我必须讲个虚构的故事,海纳·米勒说,来阐明,为什么斯大林格勒(一役)一方面在历史上不可避免,另一方面从人类的角度来看,又完全没有必要。
斯罗珀特卡上尉,维也纳人,由于军事部门的疏忽,1942年12月被派往斯大林格勒。那些在十月份签署调派文件的人对包围圈的情况一无所知。斯罗珀特卡上尉降落在冰雪肆虐的皮托尼克机场。而就在几天前,他还在卡塔尼亚冬暖夏凉的地中海岸享受日光浴。
他错过了斯大林格勒包围圈的经验累积,没有亲身体会从九月就开始的肉体耗损。现在他精力十足地投身地狱。曾经,一支拥有专门冬季配备、弹药充足的伞兵部队也展现了同样的无所畏惧,他们登陆酷寒的俄罗斯大地,誓言围困斯大林格勒直至来年3月。
米勒绘声绘色地描述,斯罗珀特卡是如何为身边战友的悲观态度所震惊,他们对包围圈里自己的不幸是那么笃定。作为后勤军官,他很快接到任命,负责斯大林格勒备用机场的铲雪工作。根据空军元帅米尔希的指示,在三天之内应该要有五到七个机位清理出来。斯罗珀特卡干劲十足,这完全是由于他刚刚来自另一股现实洪流,要把热情传给他的小团队。他做到了。他还计划来年申请修读工程学,同时完成运输机飞行员的培训。
除了小小的备用机场,斯罗珀特卡的乐观精神影响有限。一切还是秋天俄罗斯人离去时的状态。那些负责维持包围圈外到备用机场之间无线电通话的皮托尼克无线电员,要让他们打起精神更是谈何容易。于是在清理干净的跑道上,并没有一架飞机可以调度。
1月24日,斯罗珀特卡所在的小团队被歼灭。对于横躺竖卧的死人,红军并不关心他们的精神状态。满地的尸体中,斯罗珀特卡靠着一个积得厚厚的雪堆。唯一将他和其他人区分开的,是他皮肤底下那尚未耗损的脂肪层。
关键词:蛇怪的凝视。米勒说,荷兰的小商小贩不懂权力的运转,他们围观阿尔瓦公爵如何处死厄格蒙特伯爵[1],却没有从中看出历史的征兆。民主德国灭亡的道理相同。昨天瓦伦丁·法林拜访了我,米勒接着说。法林并未亲至斯大林格勒,但他几乎逐行逐字地读了克里姆林宫的秘密档案。上面写着,俄军司令官以为,他们在那场结局出乎意料的行动中包围了86000人。事实上,是30万。在历史上数不清的包围战中,所纠集的部队没有比斯大林格勒歼灭战的德军更庞大的了。闪电战的能手,却在两个月之内便束手就缚,这怎么解释?米勒说,战争或胜或败,取决于战士如何念想。
最近我看到一只猫,它紧紧盯着安坐在高树上的一只鸟;双方四目相对了好一阵子,鸟儿就像死了一样落入猫爪中;不知是自己对恐惧的想象使它发晕,还是为猫儿摄人的目光所吸引。
——蒙田,《随笔集》,“论想象力”

[1] 阿尔瓦公爵(Herzog von Alba,原名Fernando álvarez de Toledo, Duque de Alba,1507—1582),西班牙贵族,菲利普二世的心腹,血腥镇压尼德兰革命的刽子手;厄格蒙特伯爵(Grafen Egmont,原名Lamoraal I van Gavere,1522—1568)便是死于阿尔瓦之手的著名荷兰贵族、政治家。——译注

12月6日,1989
耶路撒冷。圆顶清真寺施工期间,工程师在其下发现了一条地道,深入山体300米。出于对这古代遗迹的好奇,另外这次任务也与勘察地底的稳定性有关,他们走进隧道,踩着很有可能是耶路撒冷建城之初开辟的路面,看它究竟通向何方。凭借仪器的指引,他们不断往下深入,突然脚下一空,坠入一个12米深、埋在残垣断瓦间的深坑中。万幸的是对讲机的信号仍然正常,能够从地面上组织相应的救援。
获救后他们报告说,圣殿山深处的风化十分严重,应避免建筑工事或挖掘工程。在500米深,又或是5000米甚至60000米的地底深处,会发现什么呢?还在英国委任统治时期就已禁止在圣殿山下开凿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