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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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贴着一枚绿色的邮票:你好老爸,
这里不错。天高云淡。白雪让我想起儿时睡觉前
妈妈故事里的保加利亚:村子里的水井,森林里的
妖怪(尽管这里几乎没有树林;在这样的海拔高度仅仅只长灌木,
似乎连灌木都只是为了纯粹的顽强而生存)。我在这里很好。
带着毛衣和一切用品。
我与一帮荷兰人一起——他们确实都具有安全意识。
顺便说一下,稀薄的空气
几乎改变了每一个声音。甚至最声嘶力竭的呼喊也打不破这寂静,
而是,怎么说呢,只能融入这寂静。现在
你别老坐在那里工作太晚。又及:明信片背面你可以看见
一座村庄的废墟,大约一千年前那里有过文明,如今已
消失得不留痕迹。没人知道
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蓦然
第二天傍晚的早些时候蒂塔出现了。她轻手轻脚,上气不接下气,
事先未打招呼就按下他的门铃,她等着。毫无反应。他不在,
我运气不好。只好离开。正下楼时却碰到他上来,
手里拎着个装满物品的紧口购物袋。她伸手帮忙,手碰到
一起。他感到尴尬,他俩呆呆地站在楼梯上。起先
当她试图拿走袋子时,他有些诧异:
他一时没认出她来,她
剪了短发,裙子很露像是没穿。我来的原因
是因为上午收到一张明信片。
他请她在客厅坐下,立即说
他也收到一张来自西藏的明信片。她给他看她的。
他也给她看他的。他们比较着。然后她跟着他去厨房。
帮他把买的东西放好。达农先生
把壶放在灶上。他们等着的时候,面对面在厨房的桌子旁
坐下来。在那条橘色的裙子里面,她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看起来什么也没穿。不过她太小了,还是个孩子。他快速移走
盯在她身上的视线。他艰难地开口问她与
里科关系怎样了,是仍在一起还是
已经分开。他小心地选择用词,老练地运用托词。蒂塔笑着说:
我不是他的,从来不是。他也不是我的。不管怎样,那只是些
标签而已。每个人都属于他们自己。我这个人
对固定的事情过敏。顺其自然最好。问题是这种想法本身也是
一种固定的观念。什么东西你一旦定义,它就乱套。呵呵,
水开了,你别动我来吧。阿尔伯特,让我来。要咖啡还是茶?
她起身忙完重又坐下,瞥见他正在脸红。
老头儿好可爱哦,她想。
她把一条腿重新放在另一条腿上,拉了下裙子。哎,顺便提下,
我需要你这个税收顾问的建议哩。是这样,我写了个剧本,
不久就要制作,需要签些合同。哦,你可不要嫌我烦哈,
借这机会请教你,请别勉强。
不,不,他说,我很乐意。
他开始给她详尽地解释。不像是面对顾客,
而更像是对女儿。当他从各个角度给她解释时,
他向来容易管教的身体,突然有点儿不听使唤。

橄榄
这些强劲的橄榄味儿有时在油里会慢慢地消失,
香蒜、桂叶、辣椒、柠檬和盐,加在一起
如魔法一般,可以调剂远逝的岁月:岩石的裂缝,
山羊,阴影和风笛的声音,原始生活的情调。
一个洞穴冒出的寒气,一个藏在葡萄园里的小屋,
一个花园的栖息处,一片燕麦面包和井水。
你从那里来。但如今迷路了。
这里是流放地。死神将临,已会意地将手搭在你的肩上。
来吧,回家的时刻到了。

大海
山谷里有座村庄。二十个平顶小屋。高原的阳光
尖锐而强烈。那条溪流的拐弯处,六个登山者,荷兰人居多,
懒懒地躺在一张大垫子上玩纸牌。保罗出千,里科出局,
退出游戏,用带帽大衣和围巾把自己包裹严实,并慢慢吸入
高原清新的冷空气。他睁眼望去:刀刃般的高峰。
几朵卷云。一个多余的正午月亮。如果你
不小心失足,深渊里有子宫般的味道。
他的膝盖痛起来,而此时,大海在召唤。

手指头
斯达文斯·伊万杰莱茨,一个八十岁的希腊人,
穿着皱巴巴的棕色套装,
左边膝盖上有块污渍,他满是皱纹的棕色的秃头上,长着黑痣
和灰白稀疏的硬发。他长着个突出的鼻子,但牙齿整齐,
大而愉快的眼睛:他清澈的双眼好像只看到完美的事物。
他的房间简陋。窗帘早已褪色。一扇歪斜的木制屏风
从里面拴牢。一种浓重的
乌贼气味夹杂着香味儿。墙壁挂满
圣像,一盏油灯照亮一幅基督受难图,一个很年轻的基督在图上,
好像画家把基督受难的时间提前了,
因而那面包和鱼的奇迹,以及被耶稣拯救的人复活的奇迹
都发生在耶稣复活之后。伊万杰莱茨是个
慢性子。他招呼客人坐下,来来回回走了两次,
第二次才倒了杯温水。
先收现金,一边有条不紊地数着,
一边客气地打听
是谁把这位绅士介绍给他的。他的希伯来语很一般但没有错误,
略带些阿拉伯人的口音。他完美的牙齿是他自己的吗?
这个问题暂时说不清楚。他问了几个有关生活、健康的
一般性问题。他对阿尔伯特的家庭和出生地
有种兴趣。他坚持巴尔干半岛属于
西方也属于东方。并在一本笔记本上写下所有答案的
细节。他想要了解从前已经逝去的那些人,
都是些什么人,怎么去的,什么时候。先生,
哪个死去的人是你今天晚上想见的?然后他沉思着。
消化得到的信息,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儿,
似乎在脑子里检查以确认所有信息都是
真实准确的。他谦虚地解释他不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