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道:从痞子刘季到高祖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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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天大的福气,龙种之类的话,日后休要提起。”
  刘媪被丈夫的一席话吓住了,作声不得。
  来年二月,刘媪果然涎下一个男胎,却与头两胎大不相同。此子一下地来,声音洪亮,已像三五岁小孩的啼声;又生得长颈高鼻,左边大腿上有七十二粒黑痣。太公偶然记起龙种之语,暗忖他的确有些不同寻常,于是取名为邦。
  刘邦排行第三,又名刘季。他是最小的儿子,受宠是自然的。两个哥哥都没有正式的名字,刘伯刘仲,类似阿猫阿狗,唯独他叫刘邦,可见太公暗里对他寄予厚望。乡里中人,做起白日梦来往往漫无边际,或许太公真的希望他这个宝贝儿子有一天能坐上龙椅。
  刘媪牢记丈夫的教诲,只字不提去年春天的那个梦,但不提不等于不想。事实上,她想得很厉害。她把刘邦视为掌上明珠,处处溺爱他。太公知道她的意思,也不来干预。夫妇二人心照不宣,—味关注着刘邦的成长,年复一年地在他身上寻找龙种的迹象。
  然而,逐渐长大的刘邦令人失望。
  刘家世代都是农民,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是每年必做的功课。太公是种田好手,又有两个儿子追随左右,日子便越过越滋润。刘邦在这样的家境中,备受宠爱,俨然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他颇有造反精神,首先是造父亲的反。他不屑于继承祖业,从不下地干活,稼穑之事,一概不闻不问。其他人家的男孩,像他这样的,通常到私塾读书,以备日后求取功名。刘邦一度对那些竹简产生了兴趣,太公不禁心中暗喜,可惜好景不长,刘邦识了几个字,便把书籍抛到脑后。
  长到十七八岁,刘邦露出一副浪子相,专爱斗鸡走狗,狂嫖滥赌。但他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市井无赖,他讲义气,肯为朋友两肋插刀,在中阳里一带的村落中渐渐混出了名头。打抱不平,裁决私人纠纷,以及仗义疏财,总有他的份。他即使闭门不出,来找的阿猫阿狗也从不间断。
  应该说,这就是一种帝王之相。对帝王来说,至关重要的是驾驭别人的本领,刘邦从小就表现出这方面的天赋。而在乡里之中,他所能结交的只能是一帮无赖,他驾驭一群无赖,为日后驾驭一群精英打下了基础。事实上,无赖可能比精英更难驾驭。
  不务正业的刘邦遭到乡村父老的一致谴责:这个游手好闲的后生实在令人看不顺眼,他成天东游西荡,呼朋引类,像个二流子。正经人家的子弟被禁止与他交往,然而刘邦的魅力是挡不住的,他只需吹一声口哨,院墙内的少年朋友便会翻窗子跳墙,拥到他身边,他的威信远远大于这些朋友的父亲。
  太公对他很失望,时常教训他,可他哪里听得进去。
  刘邦的两个哥哥先后娶了妻子,一大家人合住刘家老宅,难免生出是非。身长八尺的刘邦食量如牛,却不事生产,两个女人便开始说东道西,大多是坐吃山空一类的话。刘邦气不过,有时和她们顶撞几句。争吵的结果,是太公在一怒之下分了家。老大老二迁了出去,刘邦未娶,仍随两老度日。
  刘邦二十岁了,仍是旧性不改,终日游荡。他一个人的花销已经够大了,还要招引朋友,以小孟尝自居,每隔数日,便满屋子三教九流,这些人猜拳喝酒,通宵喧哗。太公透过门缝打量刘邦,见他端坐屋子中央,俨然是一帮泼皮无赖之首,太公差点气得晕过去。
  刘媪却坚信她的儿子会有大出息,二十年前的神秘启示始终深藏在她的记忆中。她私下给他钱花,不惜变卖金银首饰,无奈财力有限,很快贴个精光。
  刘邦年长无成,太公对他彻底失望了,动不动就训斥他。父亲对儿子的厌恶,使刘邦难以忍受,他终于离家出走,寄居到大哥刘伯家中。
  刘伯不顾妻子的反对,待他甚厚。不过,刘伯命不好,刘邦住进来不久,他就一病归西了。刘邦被大嫂视为丧门星,也无脸住下去,于是再度夺门而走。
  刘邦钻进了一家酒肆,这家酒肆的主人是个名叫武负的寡妇。
  武负三十多岁,难守寂寞,平日便有勾搭刘邦的意思。刘邦爱理不理,弄得她心头发痒。如今,刘邦自动送上门来,声称要在酒肆住上十天半月,她乐得眉开眼笑,当即洒扫庭院,为刘邦收拾—间干净整齐的屋子。
  刘邦公然与寡妇同居,在中阳里村曝出一大丑闻。他照旧我行我素,太公也奈何他不得。不久,村里流传着一个更大的新闻:刘邦不是凡人,而是一条金龙!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这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有个后生到酒肆寻找刘邦,其时刘邦喝得烂醉,正躺在床上酣睡。后生掀开蚊帐,看见的竟是一条金龙,不禁吓得倒退几步,待再往前时,又见是刘邦侧身而卧。后生大感惊异,急忙退了出去,将这事告知众人。众人论议一番,一致认为此乃异相,不可等闲视之。几个老者也改变了对刘邦的看法,由他们牵头,凑集了一笔银子,替刘邦运动了一个泗水亭长的职务。
  秦时十里设一亭,每亭有个亭长。亭长的职权范围相当于后来的地保,主要是处理民间纠纷和缉捕盗贼。刘邦上任后,搬出了酒肆。他现在大小是个吃公家饭的,武负不敢强留他,任他去了。
  此时的刘邦,大约二十五岁。
  刘邦在亭长的任上,每天办几件里人的讼案,大的公事,自然详报县里。他善于结交朋友,不久便与沛县几个吃衙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