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道:从痞子刘季到高祖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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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物混熟了:功曹萧何,捕役樊哙,书吏曹参,刽子手夏侯婴。这四个人,后来为刘家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萧何等人每过泗水,必与刘邦开怀痛饮。刘邦一介亭长,俸禄极其有限,不过他倾其所有,也要让县上来的朋友吃饱喝足。这是情感和钱财的双重投资,日后的回报当在情理之中。
  回报很快就来了。
  这一年,刘邦受县衙门的差遣,西赴咸阳。由于路途花费较大,一帮吃官饭的朋友便纷纷赠钱。一般是三百钱,也就是百钱三枚。唯有萧何,悄悄递给刘邦五枚。刘邦暗喜,从此把萧何视作知己。
  刘邦在秦都咸阳办完公事,一个人在宫外闲逛。恰好这天秦始皇正带了一群嫔妃在九霄楼上饮酒取乐。宫乐飘然而起,随风吹进刘邦耳内。他凝神谛听,又翘首仰望,远远看见那座御楼上塞满了粉白黛绿。他羡慕得不得了,脱口而出:
  “大丈夫当如此矣!”
  这一豪言壮语,确定了他一生的奋斗方向。
  刘邦回到沛县,仍做他的泗水亭长。和以往不同的是,这回他做得很索然无味。他心中老是想到秦始皇,记不清容貌,却记下了威严,并在脑子里日复一日地加以发挥,秦始皇成了他的白日梦。相比之下,一个小小的亭长算什么呢?
  有时萧何过泗水与刘邦叙谈,刘邦言谈中露出这层意思。萧何扫他一眼,目光如电。萧何的年纪和他相当,但为人沉稳,并富于心计。萧何倒没觉得刘邦是口出狂言,他知道村里关于刘邦的传说。刘邦是一条龙!这条龙困了一时,却总有翻江倒海的一天。
  刘邦能说大话,却不能在大话中过日子。日常生活是极其平淡的,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刘邦将要翻江倒海。萧何再来晤谈时,他不提秦始皇了。
  一晃又是几年过去,刘邦三十岁了。三十当立,而刘邦只能立在村头的那棵大榕树下,呆望着通往县城的那条小路。他希望外面的世界发生点什么,最好是天下大乱。乱世英雄起四方,他这条卧龙便会横空出世。
  当然,他每回都失望。始皇末年,尚来露出明显的败相,除了北方的匈奴时有骚扰,宇内大致是太平的,秦始皇还忙着寻找神仙。
  日子没什么盼头,刘邦便在酒色中打发时光。他原本是个无赖,又有许许多多的狐朋狗友,吃酒不付钱是常事。一般人家都惧他三分,躲着他。他娶不成老婆,因为没人愿把女儿嫁给他。
  不过,刘邦倒是不缺女人,他有自己的路数。秦始皇筑长城,修陵墓,拉走了成千上万的男人。许多人一去不复返,他们的妻子便成了寡妇。中阳里也不例外,每年都要新增一两个独守空房的女人。刘邦专打这类女人的主意,今天这个明天那个,搞得很红火,比之有妻室的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他很少碰钉子,泡女人是他的长项。软泡硬磨,或曰软硬兼施,他总能把想要的女人搞到手。
  这一天,他在一个姓曹的女子家中闲坐。他席地而坐,面前的长案上摆着一壶酒,曹女坐在他身边,手上拿着针线活。她比刘邦年轻,二十五六岁左右,脸上有雀斑,五官倒还整齐。她垂着头,长时间一声不吭;刘邦也不说话,望着门外的那棵榆树。这是夏季炎热的午后,两人静静地呆着,像两尊泥塑。
  对刘邦来说,激情已成为过去。一个多月前到手的曹女,此时在他身边,更像是他娶了十年八年的老婆。没日没夜地交欢,仿佛是一件十分遥远的事,他把她遗忘了,脑子里忽东忽西地想一些事情。
  她偶尔抬头望他一眼,见他不吭声,又埋下头去做她的针线。她也在想心事,想刘邦日后的飞黄腾达,想跟着他享点儿福。这自然是空想,却也并非毫无凭据。
  没有一丝风,户外是大毒日头。刘邦虽是静坐着,身上仍不断冒出汗水。他起身光着脚走到后院,脱得赤条条的,—提了一桶水从头浇到脚。他系上短裤,复又回到前堂,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
  “你也去冲一冲,”他对曹女说。“冲了就凉快多了。”
  曹女瞥他一眼,摇了摇头。
  刘邦又说:“去呵,瞧你脸上的汗。”
  曹女这才启口:“光天化日的,冲什么澡!亏你说得出口。”
  刘邦说:“这倒怪了,在自己家中不能冲澡,又没人偷看你。”
  曹女开始犹豫:“万一有人撞进来呢?”
  恰巧萧何这时来了。
  “大白天的,关了门做甚?”萧何说。他坐下,又问:“嫂夫人不在?”
  曹女在里屋应了一声。少顷,她穿戴整齐,堆了一脸笑容出来。萧何称她嫂夫人,她听着很受用。她为萧何沏了一杯茶,“先生请用。”
  萧何拱手谢过。自从刘邦与这位曹女有染,他也成了她家的常客。
  刘邦同萧何已是多年老友,说话不忌讳的。刘邦说:“你来得不是时候,迟来半个时辰就好了。”
  萧何接过曹女递给他的一把扇子,使劲挥动,驱赶着热浪,一面问:“这又为何?”
  刘邦笑而不答。曹女红了脸,瞪他一眼。萧何是个明白人,心下已猜了分。不过他素来正经,不善于开这方面的玩笑。他换了个话题,对刘邦说:
  “此来有一事相告。前几天,来了一位吕公,与我们县尊有旧,带了妻室子女一大群人,托县尊随时照应。他住在城里。县尊说,凡为县吏,都该出资往贺,这也是县上多年的惯例。”
  刘邦听罢,沉吟不语。